太后闭着眼，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件事难处理啊……君无戏言。皇帝在大殿上亲口立了吃水包子的规矩，结果何瞻吃到了金珠，皇帝却没认。”
小太监道：“皇上那是有皇上的苦衷，本来支吾着也就过了，奈何何家是贱民出身，很爱闹腾。何母一上吊，朝廷里的人议论纷纷，不想个法子弥补一下不行。听说皇后暗地里到处在给何家物色新媳，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了吧。”
“嗯，听说何瞻上头还有个阿姐嘛，实在不行，再封个虚衔给她。”太后思量道。
“怎么不封何瞻母亲为诰命夫人。”
“以死胁天子之人，不配封赏。”
正说着，门口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越来越近。
太后以为是端王夫妇来了，慢慢睁眼，结果是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家。
“边瑶给太后娘娘请安。”
“关妙恩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嗯”了一声，慈眉善目的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有空到哀家这儿来串门了？快，赐坐。”
下人抬来两张半月椅。
“太后娘娘！”颜鱼儿当先一个跑到太后身边，亲昵的依偎住她。而后瞧了一眼房间，不见她心里想见的人，心里止不住的失落，只能靠笑容强掩着。
“你怎么一身酒气？”太后嗅了一嗅颜鱼儿身上。
宫娥端来茶水和点心。
“昨儿去明庭哥哥府上喝喜酒，一高兴，小酌了了几杯。”
“你这孩子，刚及笄没多久就学起喝酒来了。”
“明庭哥哥教的嘛……”
“你学他什么不好，学喝酒？”
“难得喝喝。”
安太妃瞧着颜鱼儿天真烂漫的样子，有些神伤。
颜鱼儿却不自知，叫来自己的小丫鬟把食盒端到了太后面前。“鱼儿听说太后这段时间有点食欲不振，便用橙皮和山药做了些点心，给太后开开胃。”
几句话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颜鱼儿从一盒点心里挑了个模样最好的递给太后。“太后尝尝。”
太后推了推，“这会儿不，待会儿吧。”
“怎么？太后娘娘刚用过东西么？”
“明庭那小子还没来过。”
“啊？！”颜鱼儿是又喜又惊。
本以为错过了一场好戏，没想到，主角还没登场呢！
颜鱼儿有种失而复得的高兴，她琢磨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来呢？给太后敬茶是大事，明庭哥哥对太后和皇上一向敬重，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让外人抓着把柄议论。
除非……真发生了点什么不好的事儿。
颜鱼儿想想那个白玉香囊，心中说不出的期待。
“已时了还没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颜鱼儿问道。
旁座，边瑶心里竟有几分控制不住的愉悦。
她随关妙恩进宫，的确是为了关妙恩，但更重要的，是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想来打听打听沈明庭和李京九的婚后感情。
就算什么也打听不到，再不济，听他们数落数落那张未落红的喜帕，心里才能平静一点。
然而这些想法的根源，是连边瑶自己也不齿的。
她听见颜鱼儿这样说，不由捉着帕子道：“王妃娘娘和王爷是富贵命，怎么会出事，或许只是不小心睡过了头吧。”
安太妃朝边瑶看去，笑道：“睡过头？有杜嬷嬷在，就算是睡过头，也不至于迟这么久。”
边瑶诧异安太妃的说辞，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明着在咒端王夫妇出事么？
边瑶不好说什么，只是收回目光，看着会自己面前的一小圈地。
安太妃斜了她一眼，带着调侃的语气继续道：“白小姐是有所不知，端王府洞房之夜，不发生点什么，反倒奇怪了。以往新妃给太后娘娘敬茶的时候，哪次不是哭哭啼啼又或是一惊一乍的？旁的不论，便是连那一碗新茶都端不稳，次次都撒在太后的衣裳上。你看，太后如今有了经验，今儿都不敢穿新衣服了。”
看见安太妃这样说，边瑶满是惊讶，她是外人，倒是从来不知道沈明庭和历任妻子都是如此不睦的。
房间里的奴才见边瑶吓得不轻，一个个都捂着嘴窃窃的笑起来。
安太妃说的是真的。
就拿第三任王妃马如是来说，当她和沈明庭进门的那一刻，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儿来。整个人微微颤颤，两眼空洞，平地都能绊一跤。
到了太后面前，又不大会叫人。
沈明庭叫她做什么，她都先吓得惊叫一声，然后才去做。
大冬天的，手抖把茶撒了太后一身。
太后兴意阑珊的放他二人回去。他二人本来都迈出门槛了，马如是忽然像疯了一般往回跑，“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脚下。
眼泪像泉一样的涌，声音却捏在嗓子里，不断的重复：“太后娘娘，您把儿臣留在宫里服侍您吧……儿臣好害怕，好害怕……儿臣不想待在端王府……”
沈明庭远远睨了马如是一眼，马如是就禁了声，松开太后的裙子自个儿爬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养心殿。
再过几天，马如是就死了。
到底是端王俊逸，引得女人竞相上钩，可是最瑰丽的花草往往最是剧毒。
众人想到这里，又收了声。
这会儿还没来，李京九该不会第二日就被克死了吧？
“当着晚辈的面，你少说两句。”
安太妃点点头，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本宫也是说说笑的，你们别当了真。如今的新妃是端王自个儿求来的，可不得当宝贝似的含在嘴里？”
宫里人的玩笑，十句有九句都是当真的。
边瑶心里有了数，端然坐在那处，难得展颜笑着。
一言不发的关妙恩听见众人的议论，两眼睁得有些发怵，仿佛在暗暗咒怨着什么。
正在众人说笑之际，太监进来禀道：“太后娘娘，端王和端王妃来了！”
这声通传，仿佛是一场大戏的报幕，所有人都直起了身子，各自端起各自该有的姿态。
“快传进来。”
太监跑出门。
不一会儿，门口光线一暗，两个影子并肩投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