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时已过，沈明庭下了朝。
朝臣们里三圈外三圈的拥着沈明庭走处殿外，。
沈明庭敷衍的点着头，应付着这一群马屁精，心思都留在了步子上，生怕不留神被人踩了印子。
就在迈出昭然殿的门槛时，他视野末端瞥见一个穿着五品官服，年过五十的男人。
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目光便多停了片刻。
李世荣？
李世荣也被人前呼后拥的围住，只是他抽身的功夫不够，半响过去，寸步难移。
沈明庭就是不紧不慢的也已经撵了上来，隐隐约约听见了旁边那群人寒暄。
一人道：“嘿哟，李大人怎么来上朝了？”
李世荣朝着那人深深一拜：“太医院院考已经临近，下官身为监考，要参奏院考详程。”
“哎哟，恭喜，晋升了。”
“没有没有……只是人手不够，临时抽上去顶数的罢了。”
“充数也好啊，李大人是七王爷的老丈人，这数充着充着，指不定就成真的了不是？”
周围一团哄笑，李世荣的笑容慢慢僵住。
正是热热闹闹的时候，旁边路过两人，一人是何瞻，一人是何瞻的副手。
何瞻本是快步要下阶梯的，听见旁边喧闹，便侧头看了一眼，见是李世荣站在当中，这眉头不免一皱，步子就慢了下来。
官服威威，帽翅摇晃，人群有所察觉，立马又调转方向，换了一副敬畏的表情朝着何瞻纷纷拜下。
“何大人留步，关某还没跟您说一声贺喜。”
何瞻停下来，瞥了李世荣一眼，随后朝那姓关的小吏道：“噢，贺喜什么？”
“您可是马上就要荣升为礼部尚书人，又将和大理寺少卿结为亲家，这喜上加喜，何大人不请我们喝一杯？”
何瞻沾沾自喜，下巴不由抬高了两寸：“等何某准备一番，自当宴请诸位。”
说完看向李世荣，皮笑肉不笑的鞠了一礼。“李大人，最近您也是好福，借着七王爷的光，也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啊！”
李世荣直接撂下脸，“哼”了一声，压根不受他这一礼。
这让原本想和他阴阳几句的何瞻很没面子。
何瞻扯了扯嘴皮子，也有些胯脸，“不过在下劝大人一句，指靠着旁人得来的东西，终究是不踏实的。这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能不能青云直上，节节开花，那靠的还得是自己。”
“那不是旁人，那是我女婿！我女婿爱给我给我，碍着你眼了？”
沈明庭远远看着，竟忍不住有些发笑。
何瞻狠狠吃了一瘪，十分纳罕地打望着李世荣。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了，到底是连皇帝都忌惮几分的端王府，竟叫这个胆小怕事的迂腐老头也敢扇起他的脸面来了！
何瞻暗忖，就着这么算了吧，心里只怕会难受好几天。
顶回去吧，又觉得有辱斯文。
何瞻胸口起起伏伏，最终狠狠一甩袖，只得“哼”了一声，大步走了。
他副手却是看不过眼，临走时对李世荣阴阳怪气道：“李大人，您女儿二嫁端王府，而今日子过得好么？”
“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没有关系。可是下官今早在宫外听到些闲言碎语，说是令千金给萧老太妃敬了碗茶后，便身体不适，人事不省，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下官想来求证一番。倘若是真，下官家中有些补品，不妨送些给大人您府上，倘若是假，以后也好帮令嫒澄清不是？”
“你说什么？谁敢这样子虚乌有的乱传？！”李世荣神情紧张。
“李大人不知令嫒状况么？”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
李世荣心口一沉，认真追究起来起来。
李京九嫁到端王府之前就得罪了萧老太妃。
本想着这婚不成也罢，偏偏沈明庭那小子却派人送来天价聘礼，好似对她女儿极其看重一般，这才勉勉强强嫁了过去。
然而现在却从旁人人口中听说李京九被老太妃给弄的人事不省……
由他所知，这市井传闻，却也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萧老太妃并非善茬，万一真待她女儿不好可怎么办？
李世荣越想心里越乱，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工程了，连忙向那人求问这传言还有没有下文。
那人却道：“世人只见那八台聘礼的风光，却不晓得这七王爷的老丈人竟是这么难当。宝贝女儿嫁出去，被人轻贱了也不知情，呵……李大人，我着实同情你。不过你也当看开些，毕竟这五品的官职和王爷的七缨冠相比，着实是鸡蛋对石头。亲家再对女儿不好，也权且忍着吧。”
李世荣听着他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也没空想着斗嘴的话，就呆呆的立在那处，愣了神。
旁人看他失魂落魄，均是一笑，背过身来就开始小声讥讽。
“走吧走吧，卖女求荣嘛，不就是这个样子？”
“这都是自找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尽想着攀权结贵，不劳而获。”
“偏偏端王又只图个新鲜呢……真是可怜，听说老太妃把他女儿弄得半死不活，王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几人说着说着，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鸦青色刻丝直裰的男人，高不可攀的站在他们面前。
他几个是吓得立马吓折了腰：“王……王爷……”
“论道什么呢，兴高采烈的。”沈明庭菱形的嘴角一扯，尖利的像把匕首。
几个人面面相觑，豆大的汗珠往下滚。
“说……说说这个，这个今年围猎快到了，不知道谁能拔得头筹呢？”
“对对对，下官们在猜谁会猎的最多。”
“那肯定是王爷呀！谁不知道王爷能征善战，骑射一流。”另一个朝着沈明庭拜了拜，笑得比哭还丑。
“那倒未必。本王不太习惯射杀畜生，要不，你几个当靶子给本王练练？”他似笑非笑的觑着他们几个。
几人听见沈明庭将他们比作畜生，连勉强的笑也挤不出来了，流汗涔涔如雨而下，。“王……王爷真会开玩笑，您身经百战，开弓如动筷，哪里还需要练手。”
“就是就是……”
李世荣听见他们一口一个王爷叫着，连忙拨开人群。
只见人群中那贵气逼人的男子果然就是沈明庭。
他冲上去连拜也懒得拜，就像普通百姓岳丈见了女婿那般的架势，开口就问：“有人说我家京九现在在端王府人事不省，可有此事？”
沈明庭干咳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