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清瑶这犀利无比的质问，容轲只觉得有人拿着锤子，重重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一般。
可面对容家这样的血海深仇，哪怕容家当真是错了，容轲也要替全家报仇。
他紧盯着萧清瑶的眼睛，眼神失望透顶，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阿瑶，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保谢君楼？”
只要萧清瑶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都可以不计前嫌，原谅她，她还是他最亲爱的小师妹，还是他的亲人！
可萧清瑶却定定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丢出来两个字来，十分冷断：“当真！”
“好，好，好啊！”
容轲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从最初的一丝丝希冀，变得十分失望，恨铁不成钢。
男人仰头疯狂的笑了出来，笑声尖锐，跌落在脸上的，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阿爹，阿娘，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最疼爱的小徒弟！”
直到笑够了之后，容轲才缓缓看向了萧清瑶，眼眸血红无比，一字一句地说：“萧清瑶，既然你选择了谢君楼，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容家的血仇我来报！”
这一刻，两个人都变得面色沉静，似乎方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萧清瑶面无表情的看着容轲，言辞清冷却掷地有声：“那么，我便用自己这条命，护佑他长乐未央，平安顺遂！”
“……”
容轲心里难过得，就像是被插入了一把刀一般，疼得他忍不住弯下腰去，想要缓解一下这样的痛苦。
可是他不愿意萧清瑶面前，露出自己无助可怜的一幕。
明明早就知道萧清瑶的选择，容轲心里还是万般难过，总是想着，她能顾及师徒恩情，跟他一起去报仇。
他是低估了萧清瑶，对谢君楼的情，也低估了萧清瑶的心胸。
萧清瑶出身尊贵的萧氏皇族，年少时受容慧大师教导，心在天下，哪怕也会被男女情爱束缚，但她并非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不愿意再和容轲多说一句话，萧清瑶转身决然的离去，在容轲没有看到的地方，她咬着唇，才没有咳嗽出来。
她将脊背挺得笔直，不让容轲看出她的脆弱来，也把咳嗽声死死地憋回了嗓子里，生怕被容轲听见，会心软。
容家对她萧清瑶恩重如山，这血海深仇自然是要去报的，可萧清瑶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只能选择让容轲，毫无牵挂地去报仇。
而她，也可以毫无牵挂的，护佑谢君楼平安。
世人都以为她萧清瑶战功赫赫，却不知她这硬朗风骨的底子下，是怎样一副残破的身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没几年可以活了。
因为，容轲虽然出自容家，却因为身体孱弱，不能修习那些奇门遁甲之术，而这其中，便有曾经被称为禁忌的蛊术。
萧清瑶从入容慧大师门下时，体内便被种下了蛊……
……
燕明殊靠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好半晌后，才轻声和谢君楼说：“我刚才看到萧清瑶了。”
“我知道。”谢君楼淡淡地点头，似乎早就知道萧清瑶会来这里。
燕明殊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谢君楼挑眉看了燕明殊一眼，语气听来十分缓慢：“天机卫刚刚查到，她每年清明，都会来青城。”
“她来青城干什么？”燕明殊疑惑的眨了眨眼眸，更加不解了，青城这样的小地方，是有什么，值得萧清瑶惦念的？
谢君楼把玩着燕明殊的头发，眼眸微垂，神色仍旧没有什么起伏：“算是祭拜吧。”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给说完了？”燕明殊伸手推了谢君楼一把，问一句说一句的，这坏毛病是跟谁学的？
倒是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谢瑶华，微微开了口：“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萧清瑶年少时，是曾经拜容慧大师为徒吧？”
“容慧大师？”
燕明殊微微蹙了眉梢，在她的记忆里，对这个容慧大师并不了解，但也隐约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头，似乎是位隐士高人。
她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记得多年前，长安容家涉嫌逆王谋反，被灭了九族，难道容慧大师，也是出自容家？”
谢瑶华点头：“对，这位容慧大师是青城容家一脉，他弟弟便是当年的翰林院大学士，因为一首谋反诗，再加上其和逆王来往密切，涉嫌谋反，就被皇上下旨抄家灭族。”
“我大概懂了。”
燕明殊似懂非懂地点头，想来萧清瑶师承容慧大师，容家两支都被灭门，萧清瑶便年年清明来青城，点香祭拜。
说着，她又幽幽地看向谢君楼：“我记得容家灭门案，是你亲手执行的吧？”
“有什么问题？”谢君楼含笑看向她，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当然，这世上也显少有事情，能够掀得起他的情绪起伏。?
燕明殊若有所思地问：“这容家当初是被灭九族，但两支上下近千人，是否有什么漏网之鱼？”
她只是忽然想到另一个红罗宗的事情，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上能有什么人，是值得萧清瑶去掩护眷顾的。
方才，谢瑶华他们提起青城容家的事情，若是另一个红罗宗是容家人，似乎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萧清瑶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会允许别人用她红罗宗的名头。
“应当是没有活口吧，毕竟以阿哥的脾气，斩草要除根。”谢瑶华斜了谢君楼一眼，以谢君楼的行事风格，容家两支应当是被彻底灭门的。
谢君楼慵懒的掀了掀眉眼，看了看两个人的神色，淡淡地来了一句：“留了活口。”
“阿哥，这也太不像你了！”
谢瑶华被这话噎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若是容家孽徒逃脱在外，这样的泼天仇恨，难保他们不会回来复仇啊！”
不管在容家人眼中，他们犯了什么样的错，可到底是被灭了全族，这样的仇恨养在心里，势必会成为参天大树的。
谢君楼揉了揉眉心，语气寡淡地说：“容家最小的女儿当时不在家中，才侥幸逃过了一劫，我念及是个女孩，便没有继续追杀了。”
“倒是青城容家，应当是有条漏网之鱼的。”
男人的语气始终慢条理斯，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也不在意人家会不会来找他复仇，因为他知道，对方若是能找到他复仇，早就已经现身了，不至于到现在还躲在暗中。
燕明殊喝了口茶润喉，漫不经心地问谢君楼：“那你的意思是，另一个红罗宗，就是当年青城容家的余孽？”
“目前来看，是这么个意思。”谢君楼抿唇淡淡地笑了，眼眸掠过窗外的风景，眼神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他后来也一直在想，萧寒那么头脑简单的一个人，自然是弄不出来那样隐秘的密室，而红罗门成立的时间，跟密室存在时间也有一定的冲突。
后来，他就仔细去查了萧清瑶的行踪，发现她那几年清明的时候，都会悄悄回到青城，而红罗门的事情，她也很少去打理。
也不允许红罗门去杀人敛财。
可红罗门不做任何交易，却有巨大的财富，说明肯定是有其他地下组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