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渊心中复杂，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舍不得云离死后也无人祭拜，便谎称替亡妻设立了墓碑，年年清明去松山祭拜。
上元夜偷偷祭拜，是因为，云离死于上元之夜。
可这一切，都瞒不过与他朝夕共处的晋阳公主。
“夫妻一体，同心同德，高一渊，你怎能瞒我到此呢？”
晋阳公主伤心不已地说：“我以前总以为，日后你会告知我一切的，可我没有想到，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妻子！”
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事情，高一渊，从未将她当成自己人。
晋阳公主将眼泪憋了回去，冷冷地看向高一渊：“你是不是你如世人那般，认为我是抛弃夫君，贪恋荣华富贵之人？”
高一渊忍着手背上的疼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话语虔诚：“不管你信不信我，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是不是？”晋阳公主顿时泪如雨下，浑身酸软无力，哀声切切，眼神十分悲凉。
“他并没有骗你。”
云离那幽长的声音传了过来，语调沉冷：“他为我鞍前马后多年，于我忠心耿耿，这一次，他是第一次忤逆我，便是不愿将你牵扯进来。”
晋阳公主这才停止了哭泣，站直身体来。
云离光明正大，从不屑于说谎，她的话，不做假，成功撼动到了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云离，眼眸瞪大，情绪十分复杂。
确定她真是云离之后，晋阳公主无比悲凉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也时刻提心吊胆，期盼那个预言不会成真，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她希望云离，不会再出现。
天下人怎么想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希望自己的丈夫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踏入险境，也希望公主府永远平安。
想到这里，晋阳公主便声嘶力竭地开口：“你不回来，我会把那个孩子视若己出，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你说，我为什么会回来？”云离阴冷地开口，笑容无比惊心。
晋阳公主顿时脸色惨白，脚下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被高一渊扶住，她惊恐地瞪着云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阿渊为你做什么事？”
云离呵呵一笑，徐徐地看向晋阳公主，血红的眼眸阴森无比：“晋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莫不是忘记，当初，你还欠了我一条命？”
闻言，晋阳公主就如同被抽尽了浑身空气一样，怎么也站不住了，跌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高一渊稀里糊涂的，忍不住问云离：“少主，她欠了你什么？”
“这个，自然要问晋阳公主了。”云离徐徐冷笑，清冷的眸光从晋阳公主脸上掠过，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地剜着晋阳公主的心。
晋阳公主难以克制，如同疯狂一般的大喊道：“不要，你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我答应将你送出城，只要你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够祸及公主府，不能祸及阿渊，我愿意将你平安送出城。”
以高一渊对云离的忠心耿耿，要是当年那个秘密被揭露了，那么，她会彻底失去高一渊的。
晋阳急忙抓住高一渊的手，害怕地说：“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是谁，我们都是夫妻，夫妻一体，同心同德！”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高一渊忍不住叹息。
见晋阳公主和云离都不肯说，他便摇头道：“我也瞒了你许多事情，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
“但是，你既已知道我是来自寒境，便该知道，如今少主回来了，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算是摊牌了。
晋阳公主嘴唇哆嗦，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爱这个人，但爱他，想跟他白头偕老的代价，就是将整个公主府，都置于刀尖上。
她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问过自己，值得吗？
其实，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只要自己心甘情愿，便足够了。
晋阳公主忽然转头看向云离，沉默了一下，还是沉声问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晋和的，还是晋临的？”
这个问题，她已经纠结了许多年。
帝皇也不至于狠心杀死自己的亲骨肉，见晋和当年如此维护阿难的样子，晋阳公主忍不住想，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晋和的。
但不管孩子到底是谁的，阿难体内，都流着西晋皇族的血，是她的侄儿。
血浓于水，就算这也是云离的孩子，她也还是会护他周全的。
“你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云离的模样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她咬牙森森地盯着晋阳公主，隐约有了几分疯狂：“这个孩子，是我云离的！”
晋阳公主顿时愣住，恍惚间，她像是又看到了许多年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银白盔甲的云离，意气飞扬。
当年，云离在马上睥睨众生，霸道傲然，当年是，如今更是。
只是现在的云离，身上多了无数嗜血戾气，她带着满身仇恨归来，再也不是当年的云离了。
“晋阳，我生，你便能生，长公主也能平安无事，若我死，长公主府上下必定全部陪葬！”如今的云离，不会任人宰割。
晋阳公主双手纠缠在一起，许久才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云离：“你想要我做什么？”
“送我入宫！”
阴恻恻的一句话，让晋阳公主差点跳了起来。
她难掩震惊，嘶声喊道：“云离，你疯了不成？如今晋临到处追寻你，你竟然想入宫？你该不会是想再度兵行险招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敢去帮云离的。
稍有不慎，长公主府就要血流成河。
“我有这么傻吗？”
云离低低地笑了，那颗心已经被仇恨燃烧过，她抛弃了当年的不理智和冲动，自然不会选择以卵击石。
晋阳公主却是有所忌惮：“那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你能把我从城门送出去吗？”云离挑眉看向了晋阳公主，徐徐冷笑。
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是晋阳公主要出城，也是要被翻个底朝天的。
晋阳公主顿时无言以对。
看来城门是走不掉的，如果被人从马车里搜出云离，她就是一个死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