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在夜空下肆无忌惮眨着眼睛，北城往事的阳台，栏杆冰凉。
临近年关，烟火的声音不时划破夜空的宁静。
李羿靠在阳台上，烟头微弱的火光，星星点点，明明灭灭。
“吃完了？”他没回头，看着楼下的一片寂静道。
“嗯。”季谌点点头。
后院依旧是热火朝天，人喝了酒话会变多。开始唱歌划拳吹牛逼。
“你忘了……”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李羿望着无垠的夜空，想开口，说半截又闭上嘴。
“……”没有回应。
李羿笑着靠近季谌，眼神悲凉，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的礼物呢？”
季谌下意识向后躲：“说了，没准备。”
不远处的天空，残月映照在季谌的脸颊上，月光洒在他脸上，将眼底的柔情尽收入余辉之中。
暮色四合。
烟花在夜晚的余晖中燃尽最后的星星点点。世间星河璀璨，不及你眼底笑意。
“放烟花吧。”李羿心灰意冷，拆开电光花：“电光花你玩过吗？”
季谌望着电光花：“没有。”
“这你都没玩过。”李羿拆开包装，递给季谌一根：“我小时候玩这个，把它点燃了扔水缸里，水缸立马炸了。结果当时就被我妈打了一顿，大年三十挨打，牛逼吧。”
“……”
李羿脸红的通透，所幸暮色四合，星星点点将他脸上的火烧云黯淡下来，他几乎是拿出来毕生的勇气胡言乱语。
几缕冷风吹过耳旁，冷热夹击，他已经麻木。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就红了，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吸了下鼻子。“点好了，你这样握，离身子远点儿。”
“这样？”季谌垂着手，意兴阑珊。观摩艺术品般打量着烟花。
这逼没有常识，烟花头朝着脸拿。
“不是，你有没有常识？”李羿赶忙冲上前，握上他的手，使烟花点燃的那面远离身体：“这头朝外。”
握在一起的手，炸开的烟花。夜色下，噼里啪啦作响。
银白色的烟花尽情绽放，点点花火映照出季谌的轮廓。他注视着烟火，眼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好美。”
微风卷起少年的发梢，乳白色的围巾在风中摇曳，细碎的刘海凌乱的拂过他的脸颊，他回过头，淡淡笑着。
夜空中倏然升起的烟火，灿烂辉煌，在夜色中升腾，炸开，消融。
世间美好皆于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的荒谬，如今在他脑海里居然有了莫名的共鸣。
烟花徐徐燃尽，少年们凑巧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放开。
李羿似乎是不受控制。
“还可以再点一个么？”季谌开口的一瞬间，身子被紧紧拥住，李羿紧紧抱着他，拥住他后背的手微微颤抖。
天空中噼里啪啦绽放着各式各样的烟火，楼下欢聚一堂的人间世，还在冒着烟火气。
李羿是第一次告白，他在放开手和抱紧他之间犹疑片刻，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缓缓开口：“……虽然你不会同意，但我还是想说。”
李羿盯着季谌的眼睛，坚定又果决：“季谌，我那天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
“……我想和你，尝尝恋爱的滋味。”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喜欢你。”这是他第一次告白，说了两句，嘴里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给自己找好了一百个台阶：“我也没喜欢别人过，就，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没事，以后也能当朋友，还得同桌一年呢，你要是介意，我找老师把咱俩调开，你说……”
“谁说我不同意的？”季谌眼眶湿湿的，打断他的话。
“啊？”
季谌故意向后退几步，喊话般：“我说，我同意。”
说完，空气停滞了一样。
李羿也不知道自己几分钟没说话，甚至，都不能用时间来衡量。他脑子已经炸了，夜空中炸了的烟花直接炸进他脑子里了，脑浆子连同思考能力，语言组织能力一起崩裂。
按照偶像剧来说，这时候，男女主该相视一笑，抱着转两个圈，捧着脑袋开始亲亲了，然后18x的话，这时候已经开始进行某些晋江不让我写的事件了。
但现实是，我们的李羿同志，由于脑细胞集体自杀，跟植物人晚期般，和他身后阳台外面的电线杆子同款姿势，杵在那里。
一动不动是王八。
季谌手在他眼前晃晃。
没反应。
又掐掐李羿手臂：“李羿？”叫了他好几遍，李头蛇的脑浆子终于复位了。
“你……你掐我一下。”李羿结巴道。
“？”
季谌嘴角上扬，伸手，捏住李羿的脸。
“我操疼疼疼……”这手法，这力道，只有他婆婆李秀华能有的一拼。“你真掐啊。”
“不然呢？”
楼下，所有人已经转移阵地，剩下的人，排排坐在北城往事门口。齐声唱着三十多年前的老歌。
“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一片蔚蓝晴空四季还有夏和冬谁说只能作朋友多希望和你同一个星座唱著同样的歌当我真心爱上你天地也会变温柔……”
有时候很神奇，他自觉年关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无非是过了三百六十五天，自己年龄大了一岁。烦恼不会随着新年消失，负担不会随着新年减少，吉利话说新年新气象，但人生也似乎不会因为年头的变化产生些许的变动，昨日依旧。
第一次，他觉得新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近到可以看清楚彼此的毛孔。
“……你同桌我今天过生日，你没给我准备礼物。”李羿短暂恢复神智，他注视着季谌许久，鼓起下半辈子预支的勇气，距离越离越近。“……用别的代替吧。”
他俯下身子，近到可以感受对方的呼吸，嘴唇堪堪碰到的时候，季谌突然说：“其实，我有准备礼物。”
季谌向后退半步，有条不紊解开大衣扣子，从内兜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不明物体。有条不紊把扣子系上。
半弓着腰的李头蛇，在半空独自尴尬。“啊？”
李羿捂脸，他已经彻底服了他同桌的情商。“不是，你就非得这个时候给我吗……”
“我怕回头忘记了。”季谌脸红了，含羞，双手递给他红色物体，不知为何，李羿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慈祥。
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红彤彤的大红包，上面还画了一个双手作揖的年画风大胖小子和一个大胖闺女。十分男女平等，看着都他妈喜庆。
“？”
这他妈总不能是钱吧……里面难道是……情书？
李羿眼含热泪，双手接过红包，像收到了压岁钱的孩子：“……我是不是应该礼貌性的跟你说一句爷爷奶奶过年好？”
“那倒不用。”季谌说道：“你打开看看。”
“……”
李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红包。
他打开，打不开，双面胶贴的满满当当的，使劲一拽，没拿稳，红包里面，同样红的人民币瞬间飞的满地都是。
我操……
这他妈真的是撒币，各种意义上的。
季谌掐着腰，语气里面还有一些小骄傲：“我记得你跟毛小骏说过，什么都不如给钱实在。”
是，谁能不喜欢钱呢。
不是大哥，那个是调侃毛小骏啊！
“但是他们都买的礼物……”季谌喃喃道。“我就没好意思拿出来。”
李羿无语，尬在原地，一句话挤不出来。过生日从男朋友那里收到了压岁钱，真他妈开心。
“当你的改口费。”季谌说道。
“改什么口？”
季谌垂着头，半晌，抬起头，盯着李羿的眼睛：“以后别叫同桌了，叫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盖戳了。
李羿一瞬间自己变成烟花，被点燃，炸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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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情绪，都是后知后觉。
到楼下的时候，李羿才觉得自己嗓子眼快要跳出喉咙来，后知后觉般，当时表面稳如老狗，回去的路上，走路都同手同脚。
他早恋了他早恋了他早恋了！
留给他促进学习的同桌，成了他的男朋友！
李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梯，怎么坐上的车，怎么回的家。又恢复了植物人状态。
他激动的，回家过马路看红绿灯都是心形。气的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破口大骂：“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叔叔，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叔叔熄了火：“这孩子是不是个神经病啊。”
他看见楼下环卫大爷，都觉得眉清目秀。恨不得想冲上去告诉大爷一声他早恋了。盯得大爷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冲他说了一句：“小伙子我对男的不行。”
回到家里，李秀华在楼下收拾卫生，李羿冲上去，给他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妈咪！”
“妈……妈什么？”李女士一脸懵逼，他从小，连摸摸他头李羿都往后躲。“李羿你吃错药了？”
李女士摸着他的头，这下不躲了。更反常了！
李秀华：“用不用联系精神科大夫？”
李羿没接话茬，他已经兴奋的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我就是特别感谢。”感谢你给我找了个男朋友。
李女士还是懵逼：“？感谢什么？”
“感谢你给我找了个好同桌……”好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