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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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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商团进城面见公主,朝暮则忙着与商队面议各类事宜,每日里都要忙到很晚,甚至有几晚就宿在公主府内。

    外间的一应事宜就只能落在绮梦这边,她将锦娘叫到家中,吩咐呱唧把外间铺子账目全搬了来,两人不眠不休地重新梳理。

    这半年多一直在吞并,却未来及腾手整理。转铺子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问题,买卖果然还是要先过账,这一整理不要紧,不光发现了很多尾大不掉的毛病,同时还找出本金运转不畅的症结。

    “锦娘,你还真是做买卖的好手。“绮梦叼着毛笔,对眼前红衣美艳女子颇感敬佩。

    锦娘从一堆账目中抬头,飞了个媚眼,颇具风情。“你有没有考虑过,把遗梦坊做大?这些铺子说到底也是傅家的,算不得咱们自己的。”

    绮梦明了她的意思,女人做多少,也不过是给男人锦上添个花儿而已。莫不如做自己的,多少都是本钱,用不着担心被人讨回去。

    可话头一转,却说的是另外的担忧:“母亲并未严明我来继承遗梦坊。”

    锦娘挑高了眉毛,“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坊子里的姑娘都可以,或者从外面来的也未可知。”绮梦莫名有些委屈。

    “外面?铺子开了十几年,也没见有人来。谁不知道咱们坊子里的姑娘都是被带回来的,失心在外飘荡,没有人引着,怎么可能找来?”

    “我也不知道,好像谁都可以,偏我不可以。”绮梦托着下巴,皱紧眉头。

    锦娘见她烦恼,放下手中毛笔,凑过来看着她。

    “绮梦,你是身在局中看不透。其实坊主也是没有办法,她做不得主。“

    “嗯?“绮梦惊奇。

    “哎,这里只有你看不透。咱们坊子里都是失心的姑娘,原因很多,但结局不外乎两种。一是找到负心人,挖心报复结了仇怨,自行离去转世重生。二是经过转世顿悟,彻底看开,脱离红尘,再不受那男女情爱之苦,自行散去。“

    “这我知道呀。“绮梦不明白锦娘想说什么。

    “只有我们这些看不开放不下,又下不了狠手报仇之人才会困在世间受巡回转世之苦。“锦娘眼底是淡淡地蓝色,如水波荡漾,让人不觉心安。“可也有一种例外。”

    “是什么?”

    “负心人自愿送心回来。”

    “哦?”

    “若红丝未断,下一世你们仍有姻缘机遇,全在你自己选择。”

    “那母亲?你们?”

    “我们都是彻底失了心的人,如果不下狠手报仇,或者完全看开,最后只能灰飞烟灭。你母亲,这次回去,只怕又是白跑,她的大限快到了。“

    “什么?“绮梦惊呼。

    锦娘低下头捡起手边账册,叹息一声:“她是不是托梦给你了?其实坊主是谁,全在大家自己选择,根本由不得你母亲。“

    “那我?”

    “大家虽然被带到遗梦坊,有了聚形报仇的机会,可也生生世世被困在这里,不得轻易离去。怨念最大的才可做坊主,可也因着怨念大,才不好看开,必得下狠手报仇,可那负心人转世必远远逃开,生生世世躲着失心人的报复,哪那么好寻?若二者都不可得,最后就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母亲她?”

    “你只看到坊主可留在遗梦坊中,却不知十世之后的悲惨,她其实不想你这样,所以才故意设了许多障碍给你。况且…你的负心人,每一世都不曾离你而去,一直都守在你身边,只要你狠一狠心,那贪婪瓶满之时便是你彻底解脱之时。”

    绮梦呆呆立在原地,似明白似糊涂,这男女情爱纠葛,看似简单。却如乱麻一般,理也理不清,到底谁亏欠了谁?

    “我要拿谁的心来呢?“她不自知呢喃。

    锦娘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动,奈何绮梦正自思索,恍然未觉。

    接连整理了多日账目,绮梦浑身酸痛,这日早起见天气晴朗,暖阳高照,来了兴致准备转转铺子。谁知家中车夫不知前一晚吃了什么,上吐下泻没法出门,她便自顾自走出门慢慢溜达。

    朝暮连着三天没有回家了,一直住在公主府,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眼瞅着就要到年根儿了,估计若菱也该回来了,应该准备一些吃食,大家热闹一下才好。

    一路随意乱逛,不知不觉就拐上一条僻静小路。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绮梦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拐去了公主府的街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主府,门口两座硕大的石狮子威武霸气。她盯着门口的侍卫愣了片刻,正欲转身离去。谁知木门嘎吱吱响,侍卫侧立两边,低头跪拜,有人从府中走了出来。

    她闪到墙角,好奇张望。一全身裹在宝蓝色斗篷里的女子在侍女搀扶下走了出来,看气派以及身边侍从的恭敬程度,即便不露连,任谁也知那是公主本人。

    绮梦倒不觉稀奇,公主虽隐居府内,偶尔也会去城南看望故旧。见门前转过一辆华贵马车,咂咂嘴准备离开,却突然僵住。

    她瞳孔张的大大的,被门内走出的熟悉身影镇住。公主正欲踩凳上马车,不想歪了一下,身边侍女慌忙去服,却被一白衣男子抢在前面,正是朝暮。

    公主兜帽滑落,露出玉脂一般容颜,她紧紧攥住朝暮手臂,侧目低头妩媚一笑,朝暮抬眼看去,面带微笑,两人面庞不过咫尺。

    绮梦只觉眼睛酸辣难忍,别过头去,阳光太过刺眼,这该死的日头。她听着马蹄声远去,车子朝着长街另一侧走远,四周再次陷入安静。

    她想转头看看,可不知怎的,脖子如被人拗着,僵硬无法回转。她默默走出长街,人群拥挤,四下里全是卖货吆喝声。她挤在人群中,茫然不知方向,只是随着人流乱走。

    碧珠儿说他只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好,公主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怪不得这半年多,不管是吞并商铺还是对袁家结亲釜底抽薪,都异常的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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