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白发苍苍，脸上褶子一层又一层，褐色的斑点零星分布，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混浊，似乎已经看不清了，整个人老态纵横，已然一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样子。他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艾凡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脸上表情有些兴奋，“呦，老头子，好久不见了。”
那老人闻声缓缓转头，一副呆滞迟缓的样子，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愣了好一会，他才点点头，比枯木还要苍老的声音响起，“哦哦，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艾凡把手里的尸体往地上一拖，走上前道:“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那。”
老人照常反应了一会，道:“就为了图个事干罢了，冷不冷清总有个人来，()而且我也能勉强过活。”
“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艾凡挠挠头，嘿嘿笑道:“我带朋友来换点衣服，你这还有吗？”
老人闻言呵呵一笑，“好，我可是攒了不少好看的衣服，就是专门给你留的，快进来看看。”说罢拄着拐杖转身走进店里。
卫以惜跟艾凡紧跟着他进去。
环视一周，没想到这家小店不可貌相，从外面看不过只有三四十平米，但没想到地下还有一个挺大的空间，足足有上面的两倍大。
四周的墙壁都是用廉价的铁皮制成的，上面画着一个个滑稽的涂鸦。
“咦？”艾凡忽然出声，“这些是……小孩子画的？”他记得很久以前的时候还没有。
老人脚步一顿，他呵呵笑了一声，“是呀。”
艾凡道:“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是谁啊？”
“是我的孙子……他现在在他妈妈那里生活。”
“哦哦，原来是这样。”
二人跟着老人走过一个长廊，拐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黄色的大柜子，上面刻着复古的花纹，看起来极为漂亮。
地板上落满了堆积的灰尘，只有中间被清除一条道路，直直通向那个柜子。
金黄的柜子丝尘不染，光鲜亮丽，仿佛有人在每日擦拭。
老人走上前打开，乐呵呵往旁边一站，露出里面挂着的满满的衣服。
衣服从小到大，从婴儿到大人，从稚嫩到成熟，华丽的，可爱的，帅气的，靓丽的，应有尽有，色彩样式繁多，一应俱全，简直可以称的上是衣服的城堡。
“哇～”艾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发出一声赞叹。
他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些衣服，哀求道:“老头子，我可不可以多拿几件啊？”虽然这话是对老人说的，但他的目光还是直盯盯的看着那些衣服，就像是眼睛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深深体现出了他对这些衣服的眷恋。
老李头看见艾凡这饥渴的样子，笑得满脸褶子，无奈道，“行行，你愿意拿几件就拿几件，随你开心。”
艾凡一听，双手立刻就按耐不住了，开始大肆搜刮，“这件好看，这件好帅啊，还有这件，特别衬托我潇洒的身形，这件，这件……”
卫以惜有些不忍直视的侧过头，“……”好丢人……
艾凡似乎感应到什么。
他转过头对卫以惜大喇喇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卫以惜你快挑啊！不用害羞！”
“……”卫以惜默默走到衣柜的一角，随手翻着。
老李头背着手，笑呵呵的说:“你们俩人在这里慢慢挑，不用急，我去隔壁坐一会，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艾凡道:“好！我们挑好了叫您！”
随后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卫以惜皱着眉翻来翻去，怎么这些衣服都这么花里胡哨的？
这件怎么那么像女子的裙衫？
这件裤子怎么还破了两个洞？
翻来翻去，翻来翻去。
终于，他在衣柜的最边上找到了一件称心的，他把这件衣服拿在手里，打算现在就换上。
艾凡注意到卫以惜手中的衣服，一脸嫌弃道:“我就知道你眼光不好，你瞧瞧，一身黑，你以为你是蝙蝠吗？”
卫以惜无视掉这个声音，兀自把衣服换上。
这是一件跟古装相仿的黑衫，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的花纹，只是在衣领边绣了一只翩翩欲飞的金色蝴蝶，栩栩如生。
艾凡道:“现在是夏天，你真的是不嫌热啊，捂在这么一个黑包袱里。”
卫以惜取过四条黑色带子，为了行动方便，分别系在手腕脚腕上。
又拿过一条把松散的头发束了起来，这里没办法洗澡，他的头发已经都快要凝固了，但是出于惯常的观念，又不能剪掉。
他微微侧目，看到了艾凡正喜滋滋的拿着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
那件衣服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白到发光，亮到刺眼。
上面挂着的数十枚金闪闪的亮片，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光是动一动都要花了人的眼。
卫以惜脸色有些黑，心想要是艾凡敢把这件衣服带回家，他就把他踢出去。这件衣服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艾凡转过头，看到卫以惜的眼神，讷讷的它塞了回去，“呃……虽然这件衣服虽然挺好看，但是太浮夸了……太浮夸了……”
“你……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有数的。”
“只是比划一下而已。”
看艾凡确实没有这个打算了，卫以惜才回头继续查看。
忽然，一抹红色映入他的视野。
他伸手拨开。
是一件红色的小背心，正好跟侠客现在的身形差不多，衣领跟袖口处是白色的线条，腰上还搭着一条白色的腰带，样式简单可爱。
艾凡把脑袋凑过来看，瞧清楚这是一件什么衣服后，有些无语，“你……不会要把这件衣服带回去给侠客穿吧。”
“如何？”卫以惜问。侠客看起来挺喜欢他剪裁的那件红色小背心的。
艾凡捂嘴噗的一声笑了，“很好很好，正好省了裤子了，然后在给他扎两个小辫，活脱脱一个小姑娘。”
卫以惜闻言眉头一皱，思考了片刻，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卡其色的裤子。
“……”艾凡脸上明显写着不敢恭维，摆了摆手道:“随便你吧。”又回去翻自己的衣服了。
卫以惜选好了衣服，正打算去一旁等着艾凡选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推门出去，来到隔壁房间。
沙沙沙沙，房间里传来纸笔摩擦的声音。
卫以惜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按理说寻常写字的声音不可能传到这么远的，既然站在门前都能听到，足以说明门内之人写字用了多大的力气。
果然，门内传来一声纸张撕破的声音跟笔头断裂刺到桌子上的闷响。
还伴随着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停了一会，沙沙的声音又重新响起。门里的人似乎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开始写。
卫以惜猛然把门打开。
只见那个老人以前所未有的迅猛把手下的纸张团在一起，攥在手里，似乎觉得这样太过心虚，他又故作淡定的缓缓把这张纸扔到了垃圾桶里。
老人不动声色的擦掉头上流下的冷汗，呵呵笑道:“人老了，笔都拿不住了，连给孙子写的信都写不好。”
卫以惜探究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眼神飘向垃圾桶的方向。
老李头起身挡住卫以惜的视线，道:“你们挑好了走，我跟你去看看。”
说着，把卫以惜推出了房间。
艾凡看到二人进来，连忙招呼道:“卫以惜，老头子，我挑好了！”
老头走过去，“呵呵，挑好了呀，我瞧瞧。”
卫以惜又撇了一眼隔壁房间的方向。
艾凡道:“卫以惜，你在干什么呀！快过来看看我的眼光，多参谋参谋，好好改改你的审美。”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老人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一瞬，混浊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见卫以惜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艾凡只好亲自过去拉他，发现拉了两下拉不动后，道:“你怎么了？怎么今天格外像块木头，快点看完我们回家啊，侠客还在家里等着呢。”
一听到侠客，卫以惜敛回心思，他任由自己被拉向那几件衣服的所在之地，一脸淡漠的看着艾凡在自己面前秀来秀去。
艾凡叽里呱啦一通，唾沫横飞，仿佛一场雷雨交加的暴风雨，卫以惜左耳进右耳出，岿然不动。
半晌，艾凡似乎终于讲完了。
他心满意足的拿着这些衣服跟老头子告了别，带着卫以惜离开了。
临走前，卫以惜回头望了一眼老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转头问向艾凡:“你们真的关系很好？”
艾凡道:“当然啦，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可是好几年的交情了，老李头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自从我沦落这里他就一直在支持着我，不然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说真的，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卫以惜:“……”这样的话，那……，大概是他多虑了吧。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老人扬起的嘴角瞬间抹平，他一反之前的老态，以灵活迅捷的步伐回到之前的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继续写之前的没完成的信。
“孩子，你等等爷爷，爷爷马上就能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