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头吃饭，不再和他们讲话。
李玉芳自己说了一会儿没意思，便不太乐意地收了声。
黎芝芝以前听到这些话，都会第一时间对她们的话作出反应，但不知怎么回事，她今天似乎并不想那么殷勤地让李玉芳得偿所愿。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她的错，但似乎从小她就已经习惯了，一些错误会莫名其妙地归咎到她的身上。
她曾经争吵过，反驳过，但到最后都只得到了一句不耐烦的话：“那又怎么样？你是姐姐，你年纪大，还要和弟弟争论吗？”
后来渐渐地，她就失去了反驳与解释的心情。
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但她没想到，如果不管他们的抱怨，竟然还能提前结束这样的折磨。
黎勇旭喝了口茶，把报纸整整齐齐地叠放妥当，这才开了腔：“你妈说得对，马上打电话去问问亲家什么时候来，我们也好做准备。”
他发了话基本上就等于板上钉钉。
黎芝芝嗯了一声，却也没像往常那样急着动作。她总觉得不知为何有些不愿意和李密联系。
等吃完了饭，李玉芳又催了几句，她终于磨磨蹭蹭地给李密发了个询问的短信。
李密的回信非常快，他的语句里有着难以掩盖的急切与激动。
“芝芝，我就来，你等我！！”
这句话和他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早饭结束没多久，她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黎芝芝蓦然一惊，难道李密现在就来了？
她几步走到门口，猫眼外的确是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今天怎么来了？还这么早？叔叔阿姨呢？”她颇有些无奈，这么突然袭击，她爸妈肯定要说她不知礼数。
李密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都没能说出口。
黎芝芝只得打开门让他进屋：“你真是……”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心里有一处似乎在提醒着，她似乎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李玉芳见到李密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让家人给他倒茶添点心，比对自己儿子都要好。
黎圭述见李密空着手上门不由得拉了脸，但李玉芳不停地向他使眼色，也让他没了办法。
李密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下午我和芝芝出去逛一逛，我早上来得急，好多东西都没带。”
几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更舒心了，只嘴上还在客气。
“你人来就是最好的，哪里还要带礼物？”话虽这么说，但他们却没有一个真正说出阻拦他们外出购物的话。
大年三十准女婿上门显然有些不伦不类，但黎家人似乎都忘了这一点，热情地让李密留下来吃午饭。
李密毫不推脱，坐下就和黎勇旭喝起酒来。
他不知说了多少掏心窝子的话，恨不得黎家父母立刻同意让他娶黎芝芝进门。
黎圭述在一旁起哄，黎芝芝却骤然一阵心悸。
李密的脸微红，眼里似乎泛着泪光，他看向黎芝芝，然后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承受了什么不能接受的痛苦。
“嗯……我们出去吧。”黎芝芝不假思索地甩开他的手，当先一步走出家门。
李密跟在她身后，眼中流露出狂喜与庆幸。
黎芝芝一无所知地走在前面，不知为何却觉得周围的小店都令人倍感怀念。
这个早餐店是她从小吃到大的，里面的油条麻团是她的最爱。
隔壁的豆浆铺到了中午还会卖豆腐，下午做的咸豆花是小学时期的她攒了零花钱和弟弟一起偷吃的奢侈零食。
到了巷子口就会看到一家早餐摊子，是个有了政府补贴的小亭子，黎芝芝最喜欢的是里面的红糯米粢饭，她喜甜，又爱吃肉，经常会在加了白糖的甜饭团里加入油炸里脊肉或者油条搭配一起吃，一个下去，幸福满满。
她的脚步越走越慢，停在早餐亭前出神。
“芝芝？”李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试探着按上她的肩头，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怎么了？和我去那边的商场逛逛，喝点咖啡什么的？”
她猛地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去了市区。
李密不知为什么今天没开车，两人在拥挤的公交里被人群挤了很远。
黎芝芝不断地回想着今早的一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母亲李玉芳和父亲黎勇旭的行为一如往常，弟弟黎圭述也与一般无二。
就是……
她缓缓地看向离她不远的李密，谁知一望过去却吓了一大跳。
李密竟然始终死死地盯着她，那眼里的情绪还略带些令人心惊的疯狂。
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呢？
黎芝芝越发奇怪，但她也说不出这里究竟有什么不对。
两人到了市中心，走进了他们最常去的星爸爸。
李密脸上的奇怪神色一扫而空，仿佛之前就是黎芝芝因为看错了而产生的幻觉。
他们照例坐在靠着玻璃墙的高脚凳上，对面正对着一家新建的豪华商场。
“芝芝，你还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吗？”李密突然开口询问。
黎芝芝一愣：“当然……”她突然说不出口。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应当十分熟悉的场景。
她和李密两人一同从火车站前的地铁口出来，顺着长长的队伍进入人头攒动的火车站。
上车前吃的是火车站里的鸭血粉丝汤，两人没有座位，只能在候车室的台子那里站着嗦粉……
可是她记得那家店明明已经在大学毕业那年就倒闭了，而且昨天……昨天真的是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见她神色疑惑，李密反而面露喜色：“芝芝，我们本来是要去旅游的，你记得吗？”
“旅游……”黎芝芝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大脑。
“啊——”她痛苦地抱住脑袋伏在桌上，反而把李密吓了一跳。
“芝芝……芝芝！”他的呼唤忽近忽远，黎芝芝却骤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李密悚然一惊，在众人侧目中大横抱起黎芝芝，大踏步向外奔去。
时钟又转了一圈，刚好是八点十六分。
等黎芝芝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雪白的病床上。
李密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黎芝芝浑身没劲，只想闭上眼睛再度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