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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透了，徐述还没有回来。
自他去翰林院后，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也没人回来报信。
谢蓁心里突然有几分不安，她直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掌灯后一个时辰，青山匆匆回来了，证实了谢蓁的预感。
“少夫人，三少爷还在史大人处商讨明日出行之事，让小的先回来告诉您一声，您先把行李收拾着吧。”
青山只说了要去两湖一带，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越是这样谢蓁越没有底，眼下的事情又一次脱离了前世，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心跳如鼓，如果没有记错，如梦般缥缈的前世记忆里，也是史大人前去两湖救灾，但是同去的绝没有徐述，而且最后这位老大人没有回来。
其中具体的原因谢蓁不知道，但是史大人的遗体运回京后，皇帝给了很高的哀荣，甚至还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这对于臣子来说，是极大的哀荣了。所以谢蓁的印象才会如此深刻。
但她不敢想象，也不敢深思，究竟在那边发生了什么，这位老大人才会回不来？
是突然而至的凶猛洪水，还是成堆的公务累垮了他本就老迈的身体？
若是后者，徐述尚可避免，可若是前者……
大水无情，眼下两湖地带几乎处处是水，他们去了几乎没法避开。
谢蓁的脸色一刻之间变得苍白，青山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少夫人？”
青山再次唤道。
她愣了愣，才幽幽回过神来，“嗯？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青山和春风春雨都觉得她脸色不太好，情绪也很差，但听了吩咐，还是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花厅顿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空荡荡的，无端让人觉得孤独和落寞。
她突然想到了在玉佩里的日子，那时的徐述也常常一个人静默地坐在书房，微微闭着眼，不说话，也不办公。只是一个人静静地从黄昏坐到深夜，从青丝坐成白发。
那时玉佩里的谢蓁不懂他，现在好像却有一点懂了。
但只坐了一会儿，她便站了起来，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做，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谢蓁带着温嬷嬷和春风春雨为他收拾行装，尽管心里还是酸酸的，但只能强迫自己按下那份不舍与依赖。
直到二更天，徐述才匆匆告别史达，从宫里回来。
只是不等他走进长乐堂，就已经被广平侯叫走了，同去的还有徐旭和徐梁兄弟二人，父子几人说完话，已近三更。
从广平侯那里出来，徐述没有和兄长寒暄，径直加快脚步往长乐堂走。
屋里亮着灯，谢蓁坐在椅上等他，已经很晚了，可是她毫无睡意，越等反而越精神。
他一进房，在一旁伺候的春风就直接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谢蓁仍坐在椅上，微微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阵酸意涌来，泪水不由自主就流出来了。
徐述走近把人抱起来，谢蓁倚在他怀里细细地抽噎了两声，然后突然踮起脚，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肩。
夏天的衣衫轻薄，哪怕层层叠叠，她还是咬到了，只是他肩上没有什么肉，又硬又磕牙。
徐述把人抱得更紧，直接带到了床上。
两个人都不出声，只急切地解开衣带，急切地想要感受彼此，像一出哑剧。
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谢蓁有些喘不过气，但就是不开口，她固执地抬起头，配合着他的动作。
徐述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能感受到的只有坚硬的肌肉。
精致的下颌突然一收，他用力撞到更深处。
她双眼睁得更大，丹唇轻启，只是良久才断断续续发出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身上的人笑了，咬着牙：“还有力气说话？”
他沉沉哼了一声，继续征伐。
昨晚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结束的，谢蓁只知道结束的时候初夏的天已经透着一层朦胧的轻亮。
他应该没有睡多久就起身了，谢蓁沉在睡梦里，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身旁的位置也凉透了，只有酸软的身体提醒着她，昨晚他还是回来过的。
昨晚他回来的实在太晚了，很多事都没有来得及说，谢蓁心里不安定，当得知青水没有同去时，她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
“你下午就出发，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你一定要赶上，他要还让你回来，你自己想法子，总之我在家里不用担心。”
“两湖这次的大水非比寻常，他只带青山，我不放心，切记一定要提醒他注意大水，事情也总是办不完的，身体要紧，史大人年迈，你们也要多看顾，史大人能好好撑着，对他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青水从来没有一次听自家少夫人说这么多话，眼睛里有点酸酸的，可心里又有点为少爷高兴。
“温嬷嬷在准备肉干、面饼，你多带些，青水，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回来。”
说到最后一句，谢蓁越发郑重。
离徐述出发去两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还没有收到一封家信，只零星从别处听来了一些消息，两湖地区的雨好像总算渐渐停了，可荆江的堤坝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但史达到底是死守住了大堤，还是选择了分洪牺牲荆江沿岸百姓，亦或是堤坝已经崩溃，洪水淹没了汉口，京里还无人得知。
众人都在等，等最新的消息，没有人敢想如果大堤没有守住，多少人会因此丧尸性命，也没人敢预估那是多大的损失。
谢蓁每日都在抄写经卷，隔几日就会出门上香，新年前夕徐述给她的私房钱，几乎都被添做了香火钱。
她其实本不信这些神佛之说，可是仅仅是自身的重生就充满了诡异，这让她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增加了几分敬畏。
不管真假，她只想求一个安心，只要他平安回来。
又隔了近一旬，终于又有消息从那边传了回来。
荆江大堤保住了，荆江沿岸的百姓保住了，汉口也保住了。人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这场灾难带来的伤害减到了最低。
但是已经到了盛夏，洪水又刚过，种种因素的叠加，使得时疫的爆发成了不可避免。
但州府自有果断决策，时疫没有大面积爆发，各地的医者都匆匆往两湖一带去，消灭时疫只是时间问题。
归期自然也一推再推，但是徐述终于来了信，虽然简单，但是字迹苍劲，笔力沉稳，她看了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京里紧张了许久的气氛也终于松弛了两分，谢蓁去了空山先生和云姨在城里的住处几次，已经过了三个月，云姨的肚子开始慢慢显怀。
谢蓁一面等他回来，一面帮着云姨肚里的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旦清闲下来，就总是忍不住想他。
周茜也快要生了，不知为何，这一世她肚里的孩子很安稳，一点事也没有，但不管怎样，这也是这段时间难得的喜事。
宋书蓉在紧张的备嫁，哪怕两湖灾情还没有彻底缓解，但她成婚的一应事宜还是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宋老大人偶尔会进宫陪皇帝说说话，但是据说他们只是聊一聊过往，聊一聊家中子侄，没有明确提及立储。
谢府那边让谢蓁回去了一次，毫无意外，荣王妃谢姣也在，嫡母和谢姣话里话外都在劝谢蓁，让她提醒徐述回来之后别走错了路。
明眼人都知道，新状元徐述这次从两湖回来后，只要不作死，不像工部侍郎史达那样过分耿直，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但谢蓁不置可否，徐述要走什么样的路，她不能替他做决定，只能陪着他走下去。对于嫡母和谢姣一半威胁一半引诱的话，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而且谢家人对她并不好，凭什么为他们拉拢徐述。
谢家人的薄情寡义、虚伪阴毒她早见识过，没有必要把徐述再拉下水。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快要过去了，周茜肚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女孩，娇小可爱，充满了新生命的活力与耀眼，成了徐梁的掌上明珠，谢蓁也去看了好几次。
但徐述还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皇帝几案上的邸报和简单的家书。
谢蓁把他寄回来的书信看了又看，翻了又翻，透过书信反复想象他在遥远的荆湖之地到底好不好。
漫长的等待终于要结束了，在夏天的尾巴，谢蓁收到了信，他要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尚在初夏，回来的时候已经入秋。
北方的天变得早，凉气也来的早，大雁开始了新一轮旅程向南飞行，树木开始又一次凋零重生。
徐述回来的这一天秋阳正好，谢蓁在卧房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身上的衣裳理了又理，向着厨房吩咐了又吩咐，多做些少爷爱吃的备着……
只是他们以钦差身份出京，归京之后也不能立即回家，首先要去的是皇宫，面见皇帝，呈禀相关事宜。
皇帝要通过他们回来时最初的样子，来推敲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如果先回个家，弄得人模狗样后，就少了很多值得参详的细节。
在宫里回完话再回家时，天已经暗淡了，太阳也要下山了，但晚霞却特别美，就像心上人的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