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锦觅把旭凤拉到拐角处，焦急得不行，“熠王，王上，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宸国啊？”
锦觅蒙着面纱，飘飘曼曼微风像梨花摇落。旭凤见怪不怪地抽出被她拉住的胳膊，“你这么急着回宸国做什么？”
“还不是西启的太后啊，她，她要我留下来医治启皇。”
锦觅自然不乐意，“我要回圣医族，族人还等着我呢。和西启的结盟，王上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啊？”
“太后让你留下为启皇诊治？”
旭凤闪过一个念头，狐疑问锦觅道：“是太后开的口？你这几日为启皇诊治，他就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锦觅奇怪地望着旭凤，“启皇的身体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了，即便是我，也只能为他拖延一些时日而已。”
一些时日，已经足够了。
旭凤起笑，心中有了主意，对锦觅道：“既然是西启太后之请，我们两国交好，自然是应该尽心尽力医治启皇的。”
锦觅炸毛了，“王上，你不会真的要我留下来吧？我，我才不要呢，我要回圣医族，找姑姑，找羌活。你别以为你是王上就可以为所欲为！”?
“本王记得，圣医族本来就要听本王调遣吧。”旭凤循循善诱，“锦觅，若你当真能够留下来治好启皇，本王可以考虑，取消历代宗亲圣女殉葬的规矩。”
会有这种好事？
锦觅不信任地看着旭凤，旭凤却心情大好，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与凉虢大战后他失踪不在宸国，南平候那匹夫说不定多高兴，估计正预谋着要篡位夺权。在西启的时间虽说不长，也是不能再耽搁下去。
是也隔日，旭凤郑重以待地和容齐商议起了结盟之事。
新奉上来的印雪白茶，茗香如缕冉冉在如玉釉白的杯壁中，腾出一股子虚幻。容齐瘦削的指节执着一杯茶，对面坐着旭凤。两人面目相对，势必要出定论似的。容齐知道旭凤是忍不住了，唇角将顺势而为的笑意传达到眼底。
“永不交战的承诺，《山河志》一并奉送，一同讨伐北临。在熠王清理宸国不忠之者的时候，西启也会护好宸国的外围。”
容齐目光如指节轻抚杯身，不疾不徐道：“与子同袍，所谋长远，熠王如今是肯下定决心了？”
旭凤笑意点点，“以上条例，虽说诱惑很大，但本王行军作战，不靠什么《山河志》，照样歼敌百千。”
哦？所以熠王并瞧不上他的条例？
容齐好奇旭凤话中之意，便见他低眉柔目，难得漏出温柔神色，“倒也不需再费其他口舌，若要我接受结盟，我只要再加一个条件。”
容齐好整以暇。
旭凤道：“我要源儿和我回宸国。”
房室几静，闻得茶香淡淡，飘飘渺渺。旭凤定定看着容齐，以示认真。
真是笑话。
容齐手上用力将杯子坠放在桌面，讥讽地微张嘴呼出了一口气，“源儿与我是什么关系，还需要我再多加赘述吗？况且源儿不是可以肆意交换的物品，熠王这玩笑的话，未免说过了。”
“我自然也尊重源儿的意愿，若是她愿意同我回宸国，启皇是不是就无话可说了？”
见旭凤志得意满，容齐微不可查地翻起一个白眼。若不是有伤大雅，他真想真诚地问候一句：熠王你莫不是脑子有病？
“源儿不会和你走，熠王若不是真心想要结盟，也不要牵涉无辜之人。”
源儿是容齐不容碰触的禁忌，旭凤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然令他冷了脸。旭凤却不以为意，手中也慢悠悠晃着茶水，剑眉斜飞挑动，好不惬然，“启皇您的婚事，怕是由不得自己吧？源儿伴你多少时日了，可至今启皇还将她藏得这般严实，真打算让她不见天日吗？”
“启皇可知那日，我带源儿出宫，她有多自在？”
旭凤胜券在握，笑意盛载地对容齐道：“宸国会和西启结盟，源儿，我也要。”
放肆！！
容齐指节卷握，星目中第一次将狠戾释放出来，似要将旭凤撕碎泯灭。
……
结盟终究是又被搁置了，旭凤也担心时间问题，但更想看看，容齐究竟能退到哪一步。
太后寝宫，挥退四下，符鸢将北临的逼婚书重重摔在容齐脚下。
“皇帝真是越发长进了，私自将联姻的容乐公主送往宸国，如今北临翻脸，有和宸国结盟的机会你还不把握，是想要西启灭亡吗？”
“宸国的结盟还在斡旋，熠王若有诚心，自然可以谈拢，母后不必如此操之过急。”
容齐垂眼看着地面的块木横纹，符鸢的怒火他应如往常。
“不必操之过急？熠王开出的条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是皇帝又舍不得了吧。哀家倒是不知道，这一个一个的女子，竟都是皇帝的心头宝了。比哀家，比这西启都重要了是不是？”
符鸢气得发疯，“哀家告诉你，既然放弃北临，你就给哀家答应熠王，保全不了西启，你那心爱的人，也只能沦为他国奴隶。”
奴隶？
容齐怒意涌盛，抬眸对符鸢道：“难道泱泱一国，就非要靠牺牲女人去交换才能稳住江山吗？我没有选择让秦漫去北临和亲，更不会容忍牺牲源儿去和熠王谈判。”
“熠王逗留西启皇宫数日，消息若是放出去，即使不用源儿，宸国与西启结盟也是必然之势，母后何必咄咄逼人。”
“愚蠢！若是如此放任熠王回到宸国，你能保证他会是真心要与西启共济一舟？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符鸢怒目全非，喘息也降不下心头那股怒火，她更见不得容齐忤逆她。她受尽折磨，忍下无数屈辱和痛苦生下的孩子，就是这样回报她。
她的痛苦，不是她可以伤害源儿的理由。容齐由衷地觉得凄凉，缓缓降下语气不再争辩，“母后想要做的，孩儿都会替您办到。但源儿是无辜的，她对孩儿，对西启，都没有半分义务，不该把她牵涉进来。”
无论如何，他不会叫源儿承受这些。
容齐表决完态度举步往外走，符鸢恶毒的声音咆哮过来，“你觉得你委屈了她，怎么不想想她是宁愿跟着名满天下的熠王，还是跟着你这个病弱残喘，命不久矣的残废？”
这话像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地刺中了容齐的脚步。
门外是无止境的天空，还有飞雀盘旋。容齐止住了脚步，不敢回头。
等符鸢后觉她的恶毒，怔怔盯着容齐的背影心生摇曳。
良久，才传来容齐的声音。
“若是辱骂孩儿可以叫母后舒坦些，母后尽快将那些仇恨都发泄在孩儿身上。但我不会让源儿走，我答应过保护这个国家，也答应过了要保护她。”
声落，那身影走得毅然决然。
符鸢踉跄着软退了几步，差点颓倒在地。傲视天下，贵为皇帝之母的她，竟是这般毒如蛇蝎，用那样狠毒的话去诅咒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符鸢觉得有什么从眼角滑落，抬手去抹，只碰到冰冷的面具。那生硬的面具提醒了她，过往是怎样的不堪和屈辱，连带着容齐也是一个肮脏的存在，并没有叫她心软的资格。
他只该是她的傀儡，只该是她的刀。
符鸢的眼睛再度狠辣起来，不可一世的憎恨。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出现一个身着禁军服制的中年男子。见太后如此颓然，他双手微颤想伸出去扶她。终究是克制住了，男子脸上有着连夜奔走的胡渣，想来年轻时也是俊朗的面貌历满沧桑之感。
林申垂头不敢将眼神逾矩，“禀报太后，北临的确是派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前往宸国。卑职还在宸国发现了秦漫的踪影，可要将她捉拿回来？”
秦漫是林申一手□□长大的徒弟，西启这样的暗影，不知培养了多少个，偏偏是她，阴差阳错得了容齐的青睐，要送她逃离。
“不必了。”
符鸢语气缓垂，“皇帝将她送往宸国的时候，怕是也早就发现北临的阴谋，既然他觉得秦漫可以应付，那就留着她。”
“可是北临的和亲…”
“与北临和亲不过是下下之策，若是熠王能同仇敌忾，自然是比受北临的屈辱要强。只不过，皇帝越来越不懂事了。”
符鸢的话带着一股悠悠的凉意，眼眸中在算计着什么，叫人不敢上前一步，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