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被带走了。
朱莉挺熟悉这种流程的——塔里也挺喜欢这么干。
先散布谣言，再用谁都说不清的事情加深一下人们对谣言的印象和信赖度，接着就可以散布另一条流言推动告密了。轻松简单，就是对时间要求比较长。
所以这一回，那个陌生姑娘被带走的时间……有点早了。
朱莉用这个来安慰自己，但这挡不住人们的惊恐和更火热的眼神。
那个被带走的姑娘有着一头浅极了的金色短碎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像是流动的月光或者精细切割出的冰丝。
这让露易丝昨天下午的发疯一下子有了更贴合的缘故。人们的情绪愈发饱涨，今天上午看着她们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朱莉用来糊弄别人的林娜和玛丽塔和她三个人有些远方亲戚关系在重组时见到了所以互相帮助的说法在人们审视的眼神中越来越站不住，毕竟林娜改变了自己的特征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容貌。
好吧雅利安人总是这种脸，林娜又没有在轮廓深邃线条精致的民族特征之外加上典型娃娃脸、虎牙这种突兀特征，一个容貌全盛时期的雅利安少女在一堆雅利安中也不算突兀——说起来S.G.M.的成员中最多的还真是帝国人。
只是林娜只能一直咬着那口浓重的口音，和谁交流都不怎么顺畅了。
不过她倒是相对完美地打消了所有人的期待和疑问。
她不常说话，现在在人群中开口也有浓重的口音，一点灰尘充当阴影粉就能改变一下容貌……朱莉简直不知道这该说是佣兵的自我修养还是林娜居然还有点女孩子的天分。
只能说，在这个有人被带走的上午，林娜的表现让她们有惊无险地撑了过去。
朱莉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能力也只能算是普通，就算觉得人群这样的情绪变化快到不正常，也没有办法察觉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能影响这么多向导的意志的，只能是使者那个等级的向导吧……?
夏瓦娜对着监控屏幕笑了起来。
在不对着人的角度微笑时，她的笑容倒是没了极为影响观感的妖娆弧度，清透亮丽，甚至还带一点纯澈天真。
“真的可爱呢……果然是知更鸟。”
“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也算是知更鸟的天赋吗？”
红裙金发的向导托着腮笑了起来，翠绿的纤细小蛇攀上了她雪白的脖颈，跟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管是哪只知更鸟都一样讨厌呢，只不过这一只聪明一些？不，更蠢一些。”
她都能从精神场那一点微妙的变化猜出这只知更鸟在想些什么。
这是夏瓦娜多年苦练之后才掌握的能力。
朱莉·阿尔汀发现了人群情绪变化速度的异常，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她在思考问题的来源，她提出了设想又被自己的见识否认了……
从精神场上夏瓦娜能看见更多，这是火焰蛛网感知精神本质时做不到的。
这只知更鸟的主人的精神本质是一卷平凡无奇的棉布，有点旧，因此白上泛黄，挺软挺暖，平凡而普通，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特质。
可她却是一只知更鸟的主人。
想到了自己为什么错过，夏瓦娜垮了一下嘴角，手指随着思维转动在虚空中拨动了几下。
能看见精神场的人，或许会发现囚徒们的精神场又一次变化了。
能改变如此数量进化者认知的只有使者，但是经过了艰辛的训练之后，向着精神本质方向发展的强大向导也能通过精神场催化人的情绪。一个推动一个，加上一点经验带来的方向，很容易就能加速人群的情绪变化了。
其中唯二的难度就是控制他人精神场和通过精神场缓慢催化情绪变换，或许对于这群没机会也没资格接触高层次进化者资料的家伙确实无法突破……不过夏瓦娜为什么要考虑她们的认知呢？
“你这一回又在帮我们了。”
伊本哈德也在看监控，对于他，这也算是挺明显的。
只要把一切异常推到夏瓦娜·哥拜尔头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合格的解答了。
“为什么。”
假如说夏瓦娜执着于自己亲手抓住“那只小灰鸟”——从她和伊本哈德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来看这很可能——那她为什么又催化了向导的群体情绪？
对于ISR来说，当然是越快抓住入侵者越好。虽然他们没有能明确记载晶虾洄游路线的星图，但空间震荡的逐渐消退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星空的移位越来越短，出现异常天象的时候越来越少，假如他们寻找的速度太慢，或许那个女哨兵已经带着目标冲入太空了。
夏瓦娜抹掉ISR几乎所有进化者的面容分辨能力，却又推动了ISR这几乎没办法看监控看出什么后的唯一选择。这两件事完全相悖，却被一个人做了出来，必然会有原因。
好吧，是对于夏瓦娜·哥拜尔之外的人来说。对于那个疯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大概是因为——游戏要有公平性？”
蜂蜜般清甜的声音却回应了伊本哈德根本不指望又回答的为什么。
夏瓦娜直接从椅子上仰过头去看着他，勾出了一个这个角度来看很是惊悚的笑容。
“只有我一个人做数值策划肯定不可能一次完美完工嘛，所以才需要返工不是？”
伊本哈德的手指猛然蜷曲又松开。
但他的脸上还是平静的。
“我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也希望。毕竟，我也要走了。”
向导深海颜色的眼珠倒映着伊本哈德猛然转向的脸，就算是做出弯起的动作也让人心生寒意：“当然啦，雅兹我是要带走的。毕竟一个没有了自我意志的哨兵，你们也没谁想把他重头教起吧？”
“有人接应你。”
伊本哈德感觉到了比之前每一次都深的寒意。
ISR以为他们是在苏必利尔联邦、自由商业联盟、留利克帝国三方势力的支持下控制了五分之三的混乱星域，但是要真的只是有些支持的话……一个帝国的向导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她甚至没把雅兹当成一个活人。
——还是，ISR中的人对她来说还不算是能和她平等交流的……人？
“你猜？”
夏瓦娜嘴角拉出一个俏皮的弧度，在颠倒的姿态下生硬诡异。
“这种事情，我们就用调情的方式来互相交流……不是很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