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立兴躺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气儿。
他蹬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起身。
“老婆子!”他喊着。下牙撞到上牙,被摁到微晃的门牙又是一阵酸酸胀胀的疼。
许久,门外也没有人应声。他拿起床边的木头拐杖,颤颤巍巍的下地。
院子里的柳云凤看见丈夫拄着拐走来,眼泪哗的一下淌出来,哭道:“祝棋那个丧良心的这是要害咱们呀!”
她扑到丈夫怀里哭得昏天暗地,举起酱猪蹄儿一般的手给丈夫看。
祝立兴看到妻子那只手,气得嘴唇青紫,怒吼道:“走!找村长!让村长给我们做主!”
柳云凤擦干眼泪,气愤附和:“对!让三舅打她个几百板子!”
方台村的村长庄景福是柳云凤的三舅、柳云凤母亲的弟弟。所以祝立兴一提出要找村长,柳云凤立刻兴奋起来。
她的舅舅,不帮她帮谁?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路嚎着去庄景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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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翠翠跟自己邻居讲完祝棋的坏话,还不过瘾,聚了四五个夫人凑成一堆儿,讲得起劲。
妇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让裴翠翠深深为自己的口才自傲。
正讲着,妇人们听到有人在哭。
妇人们纷纷转头,却见祝立兴夫妇挽着手,扯着嗓子在叫着什么。
“哎,祝立兴怎么出门了,他不是病的下不了地吗?”
“柳云凤那手怎么了?!看着怪吓人的。”
妇人们嘁嘁喳喳,忘了刚才说的是什么,扒起眼前的八卦来。
裴翠翠悄摸摸躲在妇人们身体后面,害怕被柳云凤看见。郭夫人在的时候她还敢硬气一点,现在郭夫人不管她了,她可惹不起那两人……
柳云凤扯着哭腔,边走边骂。她一想到那个不孝女会被教训,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祝立兴没她那样好的体力,又不敢说话。他蹦一个字儿门牙都觉着疼!他学着柳云凤的哭腔,时不时嗷一嗓子,算作帮腔。
“我们家那个不孝女哦!”
“丧尽天良!”
“打父母!”
刚刚听完裴翠翠讲小话的妇人们一下子就信了,气愤填膺的骂起祝棋来。
听到哭嚎的其他村人们却是不信。方台村谁不知道祝立兴家的姑娘最是孝顺,父母说一她不说二,只有父母苛待她,哪见过她顶撞过父母?
两拨人跟在祝立兴夫妇身后,村长还没见到,自己先吵起来了。
裴翠翠混在人群里听着,有些疑惑。她记得柳云凤的手是她推的,怎么柳云凤赖到祝棋身上去了。
不过她这会儿正恨着祝棋,既然柳云凤要放过她,让祝棋不好过,她当然乐得自在。理智告诉她别掺和进来,可她又想看看柳云凤如何整治祝棋。
于是裴翠翠混进看热闹的人群里,暗搓搓的偷窥着。
庄景福身为村长,他的休息时间跟村里农活儿多不多直接相关。农忙时节村人火气大,纷争也多,前些日子他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现在村里地都整完了,他也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偷个懒。
他正在家里嘬着酒呢,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哭闹声。
“三舅哎~你可得为外甥女做主,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孝女哎~”
不孝女?
庄景福放下酒杯,急急忙忙套上鞋。
柳云凤牵着祝立兴站在村长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大波人。这一大波人围成半圆将他俩包住,乌泱泱分成两边聚在一起。这两边里面个别的,看着比祝立兴夫妇还要激动,都是这一路上跟对方争论气的。
这两边谁也说不过谁,谁都觉得自己说的才是真的,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庄景福一开门,口中惊呼:“嚯!”
“干嘛呢这是,平常找你们说个事儿人都没这么齐。”
柳云凤还没开口,后面的人倒先说上了。
妇人们牙尖嘴利,将裴翠翠说与她们听的那套话抖了出来。
其他的人紧跟着反驳,却被柳云凤一口顶回去:“闭嘴吧你,你知道什么啊?”
她抬起胳膊,叫众人看清。
“瞧瞧、瞧瞧,这都是我那不孝女干的。”
柳云凤又拽过祝立兴,高声道:“我们家男人什么样的性格大伙儿也知道,向来与世无争……”
众人心说,你们家那病痨子想争,他争的起来么……
“要不是那小畜生太过分,他又何至于来找村长求个公道。可怜他一身病痛……”柳云凤说着,又哭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庄景福听得差不多了,抬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他问道:“凤儿,听你的意思,是你给宝珠寻了婆家,宝珠不愿意,所以打了你?”
“对!”柳云凤尖声道。“我为她的终身大事费尽了心力,她却不知好歹,不仅将人气走,还打了我!”
庄景福沉思着。
他印象中的祝棋不是那样的姑娘,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隐情。
祝立兴见村长还在犹豫,哆哆嗦嗦上前说道:“她……她还打我了!”
“什么?”庄景福上上下下扫着祝立兴,紧张问道:“打哪里了?”
祝棋那手劲儿要是给祝立兴一下,祝立兴不得受个内伤啥的……
祝立兴张大了嘴,手指向里点了点。
“嗯啊啊轰饿。”
庄景福凑过头去看。“什么?”
祝立兴生怕碰到牙齿,小心翼翼的缓慢说道:“门牙打松了……”
庄景福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果然有些松动。
“嘶……”祝立兴捂嘴后退。
哪怕再不相信祝棋打了父母,面对这两个伤残人士,庄景福不得不把祝棋叫过来。
“你们谁看到宝珠去哪了?把她叫过来。”庄景福冲人群说道。
人群里钻出三四个人来,像方台山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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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棋尴尬的站在窗前。
这名少女她好像是见过的,但是记不太清。
少女看她的目光让她寒毛直竖。明明她不过是个无辜的路人,却像是这修罗场里的主人公一样被她惦记着。
她开口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娄初春挖苦道:“忘啦?你上赶着送柴火那天我们不是在门口见过吗?”
上赶着送柴火?
祝棋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天门口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