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结)
洁白的病房内,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窗户微微半敞,微风吹进,摇曳了瓶中的百合花。
剧烈的头痛让病床上的人攥紧了床单,谭鸣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模糊的时刻会把头埋进枕头里失声呢喃要找苏惊予,清醒时只会安静很多,要么抱着小柯基既不逗弄也不挑笑,要么就握着那块残破掉的腕表,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手术前的检查项目一项项进行,谭鸣既不过问也不质疑,配合地就像个提线木偶。
眼睛里但凡能看得清光线,他就会坐在窗边望向蔚蓝的天空,白软的云朵,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手术凶多吉少,刑侦支队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轮流陪伴那个曾经称之为“上帝之手”的法医大佬,有朝一日也会魂不守舍颓然不堪。
病痛会夺去人的生命也会摧垮人的意志,尤笑笑很难接受病房里沉闷的氛围,强忍眼泪跑了出去。
齐克看了眼谭鸣,眸下一沉也跟尤笑笑走了出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喜欢的女孩儿,难得没有调侃:“别哭,又不是绝症,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活下来的几率不到20%,这和被判死缓有什么区别。”尤笑笑年龄终究是涉世未深,她从小被呵护得很好,父母宠爱,祖辈聚在,从未经历过死别。
她和谭鸣关系算不上多近,但共事那么多天,谭鸣真的无可挑剔。虽然冷,但就想让人靠近让人喜欢。
尤笑笑擦干眼泪,似乎想转移话题:“苏队一直都没回来吗?”
不知道为何,苏惊予和谭鸣从未在公共场合有过多亲密接触,但整个刑侦支队的人都觉得他俩就该走得近,关系就该好。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竭尽所能想尽快联系到他。
齐克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才缓缓说:“人不在国内,电话也打不通。”
“副局甚至想动用关系查人了。”齐克哭笑不得,“很快就会有结果吧。”
“不是说谭老师出国了,怎么都没见苏队一面啊。”尤笑笑感到可惜,齐克说:“为什么要这么说?”
谭鸣去国外可以寻医治病,不一定非要见朋友。但尤笑笑却很坚定:“你难道不关心你好朋友的生死吗?他俩本该如此啊!”
手术定在下周三,谭鸣除了回答医生的问题基本上已经杜绝和外界的交流。尤笑笑心思细腻,她总觉得谭鸣不至于脆弱到近乎失语的地步,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又说不清,隔窗观望许久她居然去问齐克:“谭老师有女朋友吗?”
齐克家里有些背景,对市局刑侦支队的人了解比她要多,就连苏战仅的行程都能打听出来,能力可见一斑。
“没有。”齐克和谭鸣是师兄弟,他们两个毕业与同一所公安院校。
那时他还很中二,怀揣着“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梦想考进了公安大学时,谭鸣已经是法医系神一般的存在了。还未毕业,谭鸣就已经被好几个副局顶上准备随时挖人,可所有人万万没想到岔子居然出在周远山那里。
谭鸣喜欢同性本来不是秘密,但周围亲近的人守口如瓶,并未不妥。和谭鸣同系的学生为了争取免试名额,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可以搬倒谭鸣的证据。
那时周远山很喜欢同系师妹,他明知道那位师妹的哥哥就是谭鸣的死对头,但义无反顾地追人。为了讨那女孩欢心不惜透露谭鸣喜欢同性的事实,昔日清冷疏离的法医系高冷男神不近美色不谈恋爱竟是因为是个GAY。
一时间,全校上下掀起无数热议。就连向来不关系八卦绯闻的齐克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但是他听过的就有四五个版本。
死对头确实拿到了免试名额,谭鸣则不得不提前申请国外学校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平息,但是齐克万万没想到谭鸣的报复在后头。
他归国第一件事就是搞掉了死对头。隔壁市局遇到悬案,上头要求三月之内必须破案,法医室人才紧缺,而那时的谭鸣已经是享誉国内外的法医圈。
他加入市局只有一个条件,不与死对头共事,言下之意只能留一个。
齐克到今天都不能忘掉谭鸣死对头那张羞愤到扭曲的脸,心安理得那么些年,怎么都没想到用尽心思得到的东西居然被人轻而易举地端了下来。谭鸣进入市局之后,协助刑侦支队破案之后以整理卷宗的名义挑出死对头无数错漏之处,封死了他的公安之路。
也正是那时齐克记住了这个睚眦必报的学长。
“不像,谭老师分明就像失恋不想活了的样子。”尤笑笑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但齐克却把人拉到一边:“行了,谭老师睡下了,咱们也走吧。”
“去哪儿。”
齐克拉着尤笑笑谓叹一声:“找苏队去。”
——
一周之内,谭鸣瘦了七公斤,原本就单薄的躯体更显枯瘦,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无论何时都紧紧握着那块手表。
他拒绝见到谭父谭母,病房中不允许出现任何人,护工也得守在外面,只有有需要时才会进来。谭鸣似乎想到什么,他让护工找来纸笔,然后就坐在病床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应该算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
如果他能活着走出手术室,他一定会重新追求他的鱼儿。
如果不能,他必须确保苏惊予永远都不会再折腾自己。
右手痉挛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几乎握不住笔。视线本就模糊不堪,他几乎凭借直觉认认真真写下每一个字。信与表一起装进信封里,一旦手术失败告终,这封信就会交到苏战仅手里。
他找不到苏惊予,至少这封信还有落到鱼儿手里的一线希望。
心事落下,谭鸣再也撑不住,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他需要尽快手术,但为谭鸣主刀的教授下周一才会回国。就算教授回来,医院也腾不出手术室。病患太满,下周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谭父谭母急得团团转,手术室好解决,问题是必须等医生。
谭鸣的手术风险高低在于医生技术好坏,只要稍稍碰到中枢神经,谭鸣只能死在手术台上。
深陷昏迷的谭鸣不能再拖,由医院现任医生主刀赌一把,还是冒着风险等老教授从国外赶回,所有人都等着谭母拿决断。
齐克和刘凯训他们赶到医院时正巧撞上周人挤在病房外头。
“不能再等了。”谭母犹豫道,他联系了教授,教授也同意回来,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遇上了特大暴雨:“航班延误,教授最快也得后天回来,就明天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