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已经回避了大雄好几天了。
“嗯……”学校的角落里，暗看着累趴在操场上的大雄，好像在感受着什么，“拉开距离法…也不行吗。不，不如说我早就知道没用了。”
自从上次他发现自己可能会消失后，他的重点就从吞噬大雄转变成了如何扼杀自己对对方的感情。
没错，不管是再迟钝的人也差不多该发现了，再说他并不迟钝，只是身为梦魇而有些不愿去相信而已——他对那个孩子已经有了恶魔不该有的感情。
虽然……也是从某个人身上得到了些许提点才意识到的。
——
就在大雄他们回到原时间点，正在为三周目做准备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人找到了暗。
“会护主的猫咪可不常见呐。”暗看着面前的人形阿答，饶有兴趣地挑眉，“怎么了，不去陪着你心爱的小主人，跑到我这里来，是终于打算跟我拼命了吗？”
“我知道我杀不死你。”阿答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进门的打算，但他有刻意压低音量，“只是，猫可是很记仇的，对于你上次针对我的言论，我有必要回敬一下。”
“请便。”暗摊开手，无所谓道。
“在你眼里，我是戴上了项圈的宠物。或许是吧，这种事情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真的履行了他的约定。”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幸福。虽然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也是吃饭、睡觉，过着普通的日常，只是偶尔会被卷入麻烦又危险的大事件，总体来说，要说安逸那实在说不上，要说刺激、大部分时候又太普通。”
“欲扬先抑，我懂我懂。”暗装作打了个哈欠，“然后呢？你所谓的回敬是？”
“于是我发现了，我之所以这么幸福，是因为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他。”一想到那个人，阿答就发自真心地笑了，“好人其实不少，阿一、达克……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但只有大雄，能够让我感觉到最柔软、最明亮、最无私、也是最温暖的光，他清澈到即使深知黑暗，即使明白这无药可救的世界上有多少糟糕的人和事，即使逆流而上、也绝不允许自己被其同化。”
“……他也是说过的哦，想要变成坏人什么的。”
“那么，那个时候你能够吞噬他吗。”阿答的语气中没有疑问，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你的吞噬标准并不是语言或行为，而是心吧。所以，他在说那种话的时候，内心有真正的恶意吗？他有堕恶吗？有达到你的吞噬标准吗？”
“………”暗无言以对。即使那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吞噬上，但他仍然能感觉到，那时的大雄心中没有丝毫恶念。就算他当时没有阻拦，对方大概也无法下定决心真的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吧。
“嘛，虽然说了这么多夸奖的话，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也不是很重要吧。”阿答深深地看着暗，“我之所以会幸福，可能只是因为，大雄就是大雄，仅此而已。待在他身边让我很快乐、很安逸。于是我即使压抑本性，也贪恋于在他身边是生活，即使会受伤，也不愿离开。”
“啧啧，完全被驯化了啊。”暗有些不安，他好像预感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哈，那也比冥冥之中被“驯化”却没有自觉的人好。”阿答终于来到了这个话题，“担忧着会受伤而不愿意靠近，不敢看清自己的真心，想要抽身却发现早已深陷其中，到底是谁比较悲哀呢。”
“你说什……”
“你早就没有吃掉他的打算了吧，甚至小心地呵护着他的生命。那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像个幼儿园小孩一样，通过伤害自己在意的人来吸引对方注意？”
虽然阿答一脸自信十足的样子抛出这些话，但其实他自己都拿不准。说到底“梦魇拥有了感情”这件事本身就太过玄幻，即使这是阿答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
所以他只是在赌。但好消息是，他赌对了。
“你以为自己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最智慧的，你以玩乐的心态戏耍我们，折磨我们，但在我看来，你是最愚蠢的。我们所有人里，只有你连珍惜自己宝贵的东西都不会。”
暗想要反驳，但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在自己心中就动摇得厉害的时候，他不管说什么，都无法说服其他人。
“我啊，和你是同类人，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类型。只不过，他教会了我另一条道路。我并不是觉得那条路更好走，只是因为在那条路上，我可以跟他并肩而行。所以我做出了决定，并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学习，去寻找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他做的。我不求你能作出和我相同的觉悟，但至少，我能够警告你，未来的某一天，你绝对会为这次的事而后悔。”
“说得跟你很了解我似的。”暗因阿答的语气而感到不爽，“听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就这些？嘛，反正空口白话随便乱说也不需要付出代价，但是我也警告你，你如果擅自把这些奇妙的幻想当真，可要小心失去你亲爱的主人哦。”
说完，暗就把门一关，懒得再离他。
阿答摸了摸下巴，“……猜错了吗？不，应该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但是还没到这种程度吗。或许是我太急了。”
……全说中了。
门后，暗扶着额头，不断地叹气。
要说后悔…他早就已经在后悔了，虽然之前的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这种想法。没错，他一直在逃避，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和自己的目的相冲突，于是慌了手脚，潜意识中否认自己已经被改变的事实。但是这毫无意义，自欺欺人是最可笑的逃避手段，因为他即没有解决问题，也没有真正从问题中解脱出来。
阿答就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把他的心理指了出来，也让他得以真正地去仔细思考这件事。
像是之前那样一直拒绝、一直纠结，不去承认……那样真的有意义吗？
最终结论就是……阿答全部说中了——当然，除了那个幼儿园小学生的部分——他确实在乎大雄，在乎到不愿意去吞噬他，不想看到他的生命受到威胁，不想看到他厌恶自己。
这些感情，他都从来没有体会过。
可是，如果真的这样继续下去，身为罪恶化身的他就会从存在本身上被动摇，以至于落得消失的下场。
[……不对，其实也还好？毕竟我追求的又不是善，只是大雄而已。]暗开始在客厅来回踱步，[但是之前有几次感觉我的存在变得稀薄……啊啊！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也没消失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