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又惊又喜，道：“周家主答应了？”
周茂林点点头，缓缓道：“不错，这孩子可以活命，只要他能自断根基，永不习武！”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根基断毁便如斩断大树的根系，永无再生之可能，不仅在习武一道上再无可能，且因为经脉枯竭终身都会周身疼痛、浑身无力，严重的还会全身瘫痪，寿数也较常人短暂。常家小儿虽然尚未练武铸基，此时断基便如将尚未发芽的种子捏碎一般，与铸基后再断的后果一样。
顾氏脸色灰败，颤声道：“你是说，要让我孩儿像个废人一样，一辈子不能习武如蝼蚁一般被你们捏在掌心？”
周茂林冷笑道：“周家说到做到，不会杀令公子，只会在他丹田上轻轻一掌让他永无铸基之可能，这样你满意吗？”
众人心下一寒，看着顾氏怀中安静睡着的婴儿，忍不住别过脸去，周家既然这样说了必然不会让这婴儿轻易死去，这孩子将来只会生不如死。
顾氏的眼中慢慢爬满绝望，惨然笑道：“哈，果然不能心存侥幸，我早该想到你们这些毒辣黑心的世家怎么会放我孩儿好好活着......”
湛临渊皱皱眉头，沉吟道：“周师伯，稚子无辜，这样做未免太过残忍，若担心这孩子将来报复，把他交给寻常农家来养，让他一辈子不接触武学当个普通人便是。”
周茂林目光缓缓转向他，淡淡道：“你又怎么保证他一辈子不接触武学？这些姑且不说，常家已加入魔教，若哪天这孩子被魔教的人找到加以利用来祸害武林正道这又该如何是好?”
他顿一顿，向湛临渊凝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继续说道：“听说师侄上个月带回一个与魔教有过接触的小童纳入人极殿门下，虽然已查明他身世清白，但人心险恶，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有了，你还年轻，万一识人不明让魔教奸细混进来那便是滔天大祸，师侄作为人极殿首席大弟子切不可妇人之仁，否则害的不光是自己，很可能会连累整个正道门派......”
大殿上一片寂静无声，众人对儒门派系内世家间的龌龊略知一二，周家虽是湛临渊师父的本家但并不十分支持湛临渊人极殿传人的身份。今日周大公子在众人面前频频出丑周茂林心中窝火，更不愿见到湛临渊太过风光，借题发于是便借题发挥，趁机打压。虽知如此，但众人心中倒也觉得周茂林说的有理。
湛临渊神态自若，微微一笑道:“师伯教训的是，小侄受教”
寂空站在湛临渊身侧注意到他眼底透出的冷光，心下一凛，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以示安抚。
湛临渊侧头对他一笑，悄悄眨一眨眼，眼底冷意渐消。
忽见顾氏缓步走上前来对湛临渊恭谨一礼，轻声道：“小妇人拜谢湛公子仁义。”
湛临渊还过一礼，道：“理应如此”
顾氏温柔地凝视着怀里婴孩安静的睡颜，低头亲了亲，柔声道：“做娘的总是贪心，盼着自己孩儿也长成像公子一般高高大大、顶天立地英雄，可是我没那本事，哎，罢了、罢了，好孩子，你安心睡吧，睡醒了就能跟爹爹娘亲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低声哼唱着儿歌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孩，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怜惜，猛听“噗”一声响，顾氏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孩子的心窝之中！
众人大声惊呼，被这人间惨剧惊地骇然变色，心底均泛起一股寒意。
湛临渊万料不到顾氏如此决绝，竟丝毫不留余地，孩子心口的鲜血溅到他手背和袖口上，烫的他浑身一颤，他猛地后退几步，脸上无半点儿血色，茫然地看着顾氏怀中已然气绝的婴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顾氏半边脸上溅满亲儿心口的鲜血，宛如厉鬼一般，她凝视着孩子的脸慢慢拔出匕首，手腕一翻便将匕首插进自己心口，直到身子倒地怀里仍紧紧抱着孩子不放。
大殿上一片沉寂，只余常家人的哭喊咒骂之声。
忽听一声“阿弥陀佛”，寂明越众而出，走上前低声诵经为死去的顾氏母子、常氏父子超度。寂空轻叹一声，上前站到师兄身后垂目低首，也开始诵经超度。
周茂林微微蹙眉，面露不耐，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待寂明和寂空念完一遍经文，才说道：“两位师父仁慈，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咱们对着魔教妖邪还是不要有太多慈悲心肠。”
寂空目光一冷，只觉心头发堵，刚要开口便见寂明双手合十，神情安然道：“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正道是众生，魔教也是众生，慈悲心肠没有正道魔教之分。”
周茂林皱皱眉头，不再多言。
将常家其余人带下去后，周屹之便吩咐周家众弟子清理大殿，重新开宴。众人纷纷落座，不过片刻之间，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和乐热闹气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凉会共宴客三天，第一天是大宴，众宾客齐聚清暑殿畅怀欢饮，大宴过后便是游戏玩乐环节，众世家弟子可在周家别院外一处校场上骑马射箭也可比武切磋。然而，第二日众人抵达周家校场时却谁也提不起玩乐心思，众世家弟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相顾嗟叹，常正雄说的关于魔教少主苏静棠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在每个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若不是想等周家审问常家人后的新消息，只怕各世家门派早就纷纷启程回返了。
寂空随着师兄寂明进入校场，环顾四周并不见湛临渊身影。昨日大宴重开后不久，湛临渊便离席随周茂林去处置常家诸多事宜，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寂空想到湛临渊昨日的异常神色，心中隐隐担忧。
寂明知他心思，微笑道：“师弟若是找人只管去便是。”
寂空微微一顿，点点头，对寂明合十一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