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眼前一黑,裴容很快便意识到,她是被人关进了一个黑乎乎的盒子里。
而且,这盒子似是还被下了结界,不仅让她的咒术无效,而且还不得动弹不能发声,这下,她不仅不能换成真身,甚至只能任由人摆布了。
但她还是能闻到周围的气息,知道自己仍在青檀院。可是,她并不识得这个捉住她的人的声音,应该并非沈府的人。
若是外人,为何会在这半夜三更时分来沈家?而且,他极有可能是偷偷潜进来的。
不过,他说要将她送给什么人做见面礼,又似乎是来赴约一般,但一个正常人又怎会拿一只老鼠做见面礼?
前路未定,她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但好在尚能稳住,毕竟应对突发也是诡书一派常见的事情。
那人拎着盒子晃晃悠悠地走着,不缓不急,仿若在这青檀院漫步一般,大约半刻钟后才悠然放缓了脚步。
“果然还是喜欢熬夜,又是在大半夜沐浴。”
他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不羁而闲散。
但话音刚落,他便又抬脚,不同于之前的悠闲,这次的脚步既猛又快,似乎在与什么人争先一般。
一阵颠簸之后,盒子才又缓缓地安稳了下来,还被“啪”地一声放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这般看着我?”那人似乎在什么地方坐了下来,清爽一笑,语气得意,“难道你就这般不愿瞧见我吗?”
她听到了一阵哗啦的水声,果然是有人在沐浴。
可这大半夜的,青檀院能有什么人在沐浴?更何况,已经有人闯进来了,竟还如此安之若素。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看你的样子,怕是早就料到我会出来了,”对方虽然并未理会自己,但那人却是好脾性,仍自顾自地道,“这倒也是,你是大司门的门主,最近京城不太平,邪祟作乱,你定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还是只有不徐不疾的水声。
“这一次都四年了,”那人又感慨道,“我还没有在大司门的炼狱里待这么久过,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凡间这一点乱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过,你八成是不甘心的,没关系,等你弄干净了这混沌人间,我还会回去的。”
对方仍没有回应。
“罢了,这么久没见你,原本是想与你说说话的,可你见着我连衣裳都懒得穿,定然是怨我耽搁你沐浴了。”那人有些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难得出来一趟,我先去这人间晃一晃,你放心,我也不会给你添多少乱子,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但最多也只是瞧上几眼而已。”
那人应是又站起了身,还伸手捞起了盒子,并扔了出去:“对了,阿沈,这是送你的见面礼。”
一阵头昏目眩的翻滚与撞击之后,她险些昏了过去。
但是,盒子很快被人接住了,而且立刻便被打开了。
一股虽昏黄但于她而言却有些刺眼的光芒照了进来,在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沈寒。
只是,与白日里见到的他截然不同,此时他的眼中尽是惊恐。
刹那之后,她便猜到自己又会被扔一次。
她猜的不错,沈寒果然抖着手将她丢了出去。
可让她与他都没想到的是,他虽然用尽了力气,可扔出去的却只有盒子。
而她这只盒子里的老鼠,却扑通一声落进了他的浴桶中。
外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意识到一只老鼠掉进了自己的浴桶之中后,沈寒脸色惨白,身子僵硬而无措,直到眼前那老鼠在水中挣扎时划到了他的手腕之后,他才蓦地反应过来,想要从浴桶中站起来。
突然,一丝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他的意识仍在慌乱之中,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有人在外面偷袭,即刻运功抵挡。
只不过,毕竟之前一直被困在畏惧之中,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时间就在一瞬间凝结一般。
他突然动弹不得,而那只方才还在扑腾的老鼠也动不了了。
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是那人趁着他方寸大乱时对他用了定身的法术,而他并未能完全抵御。
竟如此恶毒。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老鼠一眼,好在外面已经没有了那人的气息,应是走远了。
好在他方才有所察觉,并未完全让那人得逞,故而还能开口说话。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便打算喊人过来。
那人的定身术至少会持续三个时辰,但自己虽动不得,却还能让人先将老鼠给捞出来。
“来……”
可他刚开口,却发觉有些不对,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撩着他的胳膊,酥酥麻麻,并不像是老鼠,便又猛地睁开了双眼。
此时,他才发现,原本那个让自己方寸大乱的老鼠不见了,如今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活生生的人。
沈寒不由一怔,一时之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若那老鼠是妖魔鬼怪所化,那他之前便会察觉到,可是他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方才那只落在自己眼前的明明就是只真老鼠,不该有假。
难道又是他的闹剧?!
可是,沈寒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因为他认出来这个此时与自己同浴的人是裴容。
“原来是你。”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了几许,竟还不忘夸奖她道,“果然不愧是诡书门的后人,化物的确足以以假乱真。”
她虽当得起他的这句夸奖,可此时此刻却无心去领受。
因为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化为真身,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诡书门虽可化万物,但克星除了时间之外,还有水。
纸上之字,自然怕水,若遇水,她便会化为原形,故而掉落水中之后,她无法改变化为真身的结局,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有千万个不情愿的。
因为她本是女儿身,如今却与一个男子泡在一个浴桶中,而且,对方还是真的在沐浴。
尽管她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会些法术的小厮而已,但还是忍不住地紧张。
她的背紧贴着浴桶的另一侧内壁,双手抱胸,紧紧地闭着眼,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并未没有经历过险境,甚至也曾几经生死,却从未有一次如此时这般不堪与无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