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不妨她突然发问,愣了一怔,不解地看着她。
心中已有主意的裴容提醒他道:“公子可还留着那些信?”
他了然,却并不惊讶于她的提议,点头道:“大多都还留着。”
她欢喜地提议道:“那也许我可以帮忙。”
虽然她并未明言,但他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有些迟疑:“我知道,其实我之前也想过这个办法,但那时……”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顿了顿。
她霎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早就想到自己可以帮忙,不曾开口并非因着其他,只是不信任她而已。
她只觉得自己满腔的热情瞬间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寒掩住,转眼便唯留一片荒芜。
但她的失望很快便被他的话给截了下来:“之前我顾虑太多,因着太担心义父的安危,不敢轻易托付于人,但如今的情景……”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望向了她,道:“更何况,我信你。”
最后的三个字,他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她终于明白,原来他只是想告诉自己,他已经对她放下了戒心。
毕竟若是他仍对自己有疑,大可随意寻个借口将此事推脱掉,更没有必要承认他之前对自己的怀疑。
是自己太多心了,原本他对自己的疑心再也正常不过的。
“我明白,”她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义父定然是与那个女子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她的来历太过蹊跷,无缘无故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我查了多年都未曾发现她的丝毫踪迹,实在诡异。”似是明白她的心意,他并未言谢,毫无隐瞒道,“我怀疑义父的失踪正与那女子脱不了干系,倘若当真能找到那女子,总能得些消息。”
话虽如此,他拿着令牌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她颔首,目光也在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其实他已经料想到这件事最坏的结果了吧,原本,以他的用心和大司门的势力,要找一个活人总有办法的。
除非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思及死亡,她心里颇有些伤感。
虽已离开花衣山多年,但那一夜的生死之别却仍撕心裂肺。
她明白与亲人天人之别的痛苦,自然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而一抬手,将那令牌收入了袖袋中,再抬眼时神色已然平复了许多,问她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也正打算问你,林佰……”
听他主动提及林佰,她不由心头一紧,可就在此时,外面忽而传来了一阵骚动。
沈寒先她一步回过神,立刻惊觉站起,将她护在了身后。
莫不是那邪人果然上钩了吗?
她亦然紧张非常,静静地坐在原处敛息屏气,生怕自己会坏了他的局。
可许是因着他们布局的缘故,外面虽有动静却听不到人声,而且很快便渐渐安静下来,不久后,敲门声传来,许飞亭道:“我进来了啊。”
听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沈寒料到方才外面并无变故,却并未坐回:“进吧。”
许飞亭虽并未问他,但却是听到他的回应后才推门进来的,可让他们意外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有个书生非要进来,还在后门扬言说若是今晚见不到你便要将这里有陷阱的事吼出来,让咱们今夜竹篮打水,我便将他直接带了过来,也免得误事。”许飞亭解释着,斜眼看了看随他进来的书生,道,“而且,说不定他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呢。”
裴容诧异地看向他所说的那个书生,不由惊讶站起了身:“林公子?”
来人竟然是林佰。
林佰似乎立刻认出了她,也颇为意外:“裴姑娘,你怎会在此?”
沈寒几不可察地微微皱眉,问林佰道:“你认得她?”
林佰平静点头:“说起来,还要多谢沈门主,不是吗?”
沈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我是说,你怎会知道她是女儿身?”
他显然十分在意这个问题,林佰却只是淡然回道:“无可奉告。”
“在我化身黑鸦时,”虽然并未有人问她,但裴容还是主动解释道,“林公子便认出了我的原身,但他也不知缘故。”
“哦?这倒是稀罕。”沈寒毫不掩饰自己的疑心,问他道,“若是当真不知何故,此时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要将事情说个清楚。”林佰平静问道,“沈门主为何要查我?”
“还不明显吗?”许飞亭在一旁道,“能在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还气定神闲的人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林佰默了一默后问道:“那你们查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似是质问,而是诚心求教。
许飞亭与沈寒对视一眼,皱眉:“你这意思,是来自投罗网的?”
“真正的邪人此时应该已经失去了理智,不会这般冷静。”见他们沟通不得,裴容只好解释道,“他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过去。”
“失忆?”惊讶之后,许飞亭哼笑了一声,“这种借口你也信?”
其实他也知道林佰不可能是异变的邪人,毕竟邪化后的凡人不可能如他这般理智,而且也不会当真蠢到自投罗网。
但是,他在这个时候莫名出现定然有所图谋。
“我找不到他骗我的理由,”裴容如实道,“信他也没什么不妥。”
更重要的是,她下意识地认定林佰并未撒谎,连她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何会如此信任他。
“好,”沈寒看了她一眼,微一沉吟后问他道,“便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今夜来的目的又是如何?”
“告诉我你们查到的一切,”林佰似是愿意妥协,“我定然对你们也会知无不言。”
许飞亭不以为然道:“我们怎知你会不会说实话。”
林佰微微蹙眉,诚然问道:“那我起誓,如何?”
“起誓?”许飞亭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这种伎俩当真管用,那本公子早就被天打雷劈了。”
“不必了。”沈寒摇头,问他道,“你想知道什么?”
“很多。”迟疑了一瞬,林佰问道,“但不知此时可方便?”
许飞亭冷笑了一声:
“你来都来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可能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吗?”
“人在危急之时才最有可能坦然相见,”林佰解释道,“我本意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