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你都已经猜到了。”
说不上为何，沈秋儿心里不是太舒服。
忆起去往枫树林的路上，那个村民说过的话，再忆起当初进京时，张子恒对眼前这人的评价，她未再多言。
“光是猜到了还不够，必须要印证是否有出入。”小公爷倒也没隐瞒，“赵郡守命人连夜去处理，我也派人跟了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有何猫腻，但他们真的就只是埋尸。”
“我派去的人第二日也在那附近搜寻，跟周边的村民都打听过，仍是没有任何发现。”
“所以你便决定亲自来这一趟？”
这人之前打的算盘，估计就是希望他被带走后，她能悄悄尾随跟上，协助他找到具体的地点。然后想办法接应他，让他与三皇子里应外合，将锦山派在七里郡的人都一网打尽。
“其实一开始没多少头绪，本来也只是存了些疑心。”
小公爷跟她说得很详尽。
“去到郡守府感觉赵郡守不对劲，你又提醒我酒水有问题，我就想着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让赵郡守做了那么多日的戏，又一下抓住了这么多人，锦山派此举，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赶尽杀绝。故而肯定需要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一众人等，再安排后续的事宜。”
“既不能让人轻易跑出去，又不能方便外人来搭救，那么郡守府铁定不合适，只能是关在属于锦山派自己的地盘。”
“如此说来，倒是锦山派这一通操作帮了你大忙，让你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如愿来到此处。”
见沈秋儿不似之前那般有兴致，小公爷小心翼翼道：“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昨晚半逼迫半逗弄，也没有提前跟她讲清楚，她回过神来，怕是要生气。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进来挂上帘子，再一次把牢门锁上，沈秋儿这才开了口。
“实际上，你比我还要早一步到七里郡吧？”
仔细想一想，那村民说过，锦山派的一群恶鬼，都是在众人回程时才会将他们截住，不会在有人进入七里郡时搞出动静。
后知后觉这厮原来满嘴胡话。
当时根本不是绕道，他是直接从七里郡出发，一路朝着南边走的。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小公爷只张了张嘴，不知从何答起是好。
沉默即代表了承认。
像是瞬间被什么点醒了，再忆起那几个路边摊，沈秋儿继续问着他。
“路边摊的老板因为据说很美，便直接跟我提起枫树林，不会也是你有先见之明，派人提前去打过招呼吧？”
依旧是沉默。
“小公爷真是好算计。”
若是再深究，那个主动从对面跑过来，提出带她去认人的七里帮弟子，没准儿也是这人安排好的。
“不但想要用良心捆绑我，还不吝牺牲自己的皮相……”
“我没有。”
小公爷终于开了腔。
“你没有什么？”沈秋儿被他这么一回嘴，火气一下蹿了上来，“没有用良心捆绑我，还是没有牺牲自己？”
僵持片刻，小公爷有些不自在地道：“我没有牺牲自己的皮相。”
“合着你还真当我是知己好友了？”沈秋儿嘲讽，“你倒是说说，若真的将对方视为知己好友，有谁会这般招呼都不打就开始算计？”
“打了招呼那还叫算计吗？”
话一说出口，小公爷就意识到走偏了，可惜一时半会儿拉不回来。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要说心里一点都不难过，绝对是假话，沈秋儿其实还有些委屈。
“从我去到七里郡就开始算计我。”
“不对。”她摇了摇头，“是从我下山那一日开始，就在算计我。”
“白老爷他们对我那么好，不会也经由你提点过吧？”
谁能想到她一聪明起来，脑袋居然如此灵光。小公爷想把她的嘴堵上，但没有胆子伸出手。
又是用沉默代替了承认。
虽然老早就已猜到，可是真的说出来了，心里还是挺憋屈的。
离开京城时，沈秋儿认为是自己洒脱，能够及时醒悟摆脱桎梏。现在看起来，哪有什么自以为是的洒脱，殊不知只是她愚蠢罢了。
人家根本不是出于真心，她却次次明知有诈，还忍不住出手相助。
“我自幼便追随师父，从小到大论及熟悉的人，除了师父就只有自己了。”
沈秋儿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不知父母为何人，也无所谓有无父母。亲戚朋友通通没有，也从来是不甚在意。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其它事我都不想去操心。”
“你问我一颗心是冷是热，可能真的是不冷也不热。我是既无害人之心，亦无普度众生之意。那位兰姨想要一统江湖，我无心陪她做春秋大梦，你也有你想要达成之事，我亦不可能任由你差遣。”
“我只想要做我自己，别人的事一概与我无关，仅此而已。”
“但是……”
她认真地看着他道：“我虽然知道你别有用心，可毕竟相处过一段时日，而且你也未曾加害于我。所以在心里，我其实是将你视为半个朋友，包括三皇子和锦芸他们。”
“仅仅作为半个朋友，我不至于为了你们豁出性命，但你们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我又刚好出得上力，肯定不会推脱拒绝。”
三分坦诚七分虚伪，小公爷应付起来很自如。七分坦诚三分虚伪，也尚能应付得过来。
可十分坦诚摆在面前时，习惯应付虚伪的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自认识以来，我可曾刻意算计加害过你？”
“未曾。”
“我所知晓的，或遇到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都毫无保留，并且一一说与你听？”
“是。”
“我又是不是明明清楚你在给我下套，最后却还是顺了你的意，也没有放话要找你算账？”
“是。”
“所以你这般对我是何意？”沈秋儿质问，“直接告诉我，有事想让我搭上一把手，很难吗？”
“既不信任又想利用，你累不累？”
小公爷被怼得哑口无言。
“旁人的生死我不管，于你我会说到做到，送佛送到西。”
沈秋儿说完便拉上帘子，再不愿意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