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秋的父亲看着宋谯跑的,他没去追,孩子重要,他叫着宿秋的名字,让哭瘫在地的宿秋妈妈打急救电话,抱着宿秋往医院跑。
失血过多,颅骨骨折,脑脊液漏,重度昏迷,脑死亡。
医生一系列无情宣判,让宿秋妈妈哭昏了过去,宿秋爸爸跪在地上求着医生,让医生救救宿秋,宿秋还没到十岁,他还没见到宿秋毕业结婚生子,他不相信。
那一天,宿秋爸爸拉着医生的裤腿,一个响头一个响头的往地上磕。
“钱.....钱没关系的!医生!只要能救宿秋,多少钱都没问题!我.....我可以卖房,我可以卖车,我老家还有房.....”
宿秋爸爸崩溃了,他和宿秋妈妈是青梅竹马,他追了宿秋妈妈很多年她才答应嫁给他,生了宿秋以后宿秋妈妈身体就不太好,也不能再怀孕,宿秋是他和宿秋妈妈唯一的孩子,他姓宿,宿秋妈妈姓秋,宿秋就叫了宿秋。
医院里生死离别见得太多了,医生拦不住宿秋爸爸,叫来了其他医生一起才把他搀扶起来。
“家属....请节哀顺变。”
那一天,宿秋父母和叶雨涵在病房外坐着说,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宿秋没了,就这么没了。
叶雨涵红了双眼,听着宿秋妈妈提起宿秋短短一生的故事。
病房里,萧橦还抱着宿秋的那盆薄荷,沾了宿秋鲜血的薄荷,宿秋用命护住的薄荷。
她坐在了宿秋的床边,伸出一只手牵着宿秋:“宿秋,你也要死了吗?”
病房的仪器作响,宿秋已经脑死亡了,他听不见萧橦的声音。
“宿秋。我爷爷也死了。”萧橦自顾自道:“你也会变成一坛灰,被埋在地下。”
“宿秋,你死了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萧橦捏了捏宿秋的手:“以后体育课就没有人和我一起躲猫猫了,也没有人要等我上学放学叫我木木了,你还没陪我一起去放风筝呢。”
“宿秋.....”萧橦喃喃道:“你真的好笨啊。”
怎么就笨到为了薄荷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呢?
那是宿秋父母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宿秋父母哭着亲自拔掉了宿秋的氧气管,将他火化带着离开了。
“宿秋的骨灰被带回了津城。”萧唯把烟摁在装了水的纸杯里,站起身来:“萧橦把自己藏得很好,连一手把她带大的奶奶都骗过去了。”
那个时候,楚清秋的母亲,也就是萧橦的祖母忽然离世。
短短几个月内,萧橦经历了三次生死离别。
楚清秋忙着奔丧,叶雨涵和萧天云忙于工作,萧唯跳了几级忙于学业。楚清秋再回平城以后,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先是丧夫,后又丧母,即使刚强如楚清秋,终于有一天在为萧橦洗头的时候哭出了声。
她把自己和萧橦关在房间的厕所里,放着水,一边给萧橦洗头,一边哭,悲伤让她忍不住佝偻着身体,她弯着腰,喊着萧中天的名字,叫着自己的母亲,当着萧橦的面放声大哭。
萧橦埋着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又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楚清秋是真的哭了。
悲恸绝望,萧中天走了,她的支柱没有,母亲走了,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萧橦心里难受:“奶奶,你哭了吗?”
楚清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誓要把所有悲痛一次性宣泄完毕才罢手。
楚清秋没办法回萧橦的话,萧橦很乖,也不问了。
等楚清秋给她裹好头发,她再看楚清秋时,楚清秋没有哭过的模样。
可是萧橦知道,没了爷爷,没了妈妈,奶奶肯定会难受的,就像她没了宿秋一样,心里也会空落落的。
宿秋的离世让萧橦的校园生活回归最初,直到宋谯时候被迫转校,阴差阳错到了萧橦的学校。
宋谯撒了谎,散布了谣言,说是萧橦推了宿秋,宿秋是被萧橦害死的。
那是一场极其恐怖的校园暴力,萧橦一个人承受了。
她瞒过了所有人,把这场无妄之灾扛了下来。
校园暴力没能击垮毁掉萧橦,即使被孤立,被欺负,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读书学习,除了再没有宿秋陪她。
真正击垮萧橦的是她的是家人,重重重压之下的崩塌,只要了来自她最依赖最喜欢的家人的吹灰之力。
萧中天和母亲的接连去世,让楚家人很担心楚清秋,便来平城陪了楚清秋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萧橦已经身处暴力的漩涡,无论在学校怎么被孤立被捉弄被指点被欺负,她一句都没提过。
“唉,大姐是真的命苦。”厨房里的女人说道:“姐夫说没了就没了,我以为大姐熬不过去的。”
“别说那些丧气话了,大姐这不好好的,我们是来陪她的,不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男人轻斥道。
“如果姐夫去世的那天晚上,大姐没有去陪萧橦睡觉,姐夫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
“你少说这些话,萧橦那么小她知道个什么?!你别在那孩子面前提这事儿,大姐一句都没提过,你瞎说个什么?听到没有!”男人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女人嘟囔着,觉得自己丈夫有些小题大做。
门外萧橦的脚还没踏进厨房,现在也不必进去了,她放轻了脚步装作无事,转身上了楼。
原来.....我真的是个害人精啊.....
宿秋死是因为她,爷爷死也是因为她,那一天萧橦在楼上待到晚饭时间,餐桌上谁都没发觉异常。
“后来有一天萧橦突然就说要自己一个人睡觉,也不让奶奶帮她洗头洗澡,什么都要自己来。”
萧唯低低自嘲着:“所有人都觉得萧橦长大了,我也这样觉得的,这个天天撒娇作天作地的爱哭宝小气鬼终于长大了点,自己知道要断奶了。”
萧橦还是爱笑,天天都笑眯眯的,最开始是话少,到最后基本上就不说话了。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叶雨涵去接萧橦,在校外一直没等到她出来。
学校同学已经走完了,老师也没发现异常。
萧橦调皮也很懂事,从来都是乖乖等她,不会乱跑。
可能真的是母女连心,那一刻,叶雨涵的心脏忽然密密麻麻的揪着疼,疼得叶雨涵眼前一黑,冒浑身冷汗,手撑在墙上,大口大口喘气。
她给萧天云打电话,给楚清秋打电话,她喊着萧橦的名字,一层楼一层楼的找,惊慌失措的叫着学校老师一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