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小仙君面色间有几分犹豫，可是心有难事？”林霜白拎起一旁的茶壶为少年与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茶汤嫩绿明亮，清透怡人，在瓷白的杯子里散发着袅袅清香。
“唔，是有些难事。晚辈是飞仙宗剑峰的弟子，前辈可唤我若磐。”
楚瓷捧起温热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
茶汤并非他想象中的清苦，而是滋味甜醇，令他不由地多喝了几口。
“若磐？楚若磐？真是个好名字，想必令尊一定很疼爱你。”林霜白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神情间若有所思。
怪不得刚才一见少年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原来竟是故人之子。当年初见，少年还是个粉嫩圆润的小娃娃，懵懂无知，爱哭又娇气，常常揪着他的衣角伸手讨要味甜的丹药，不给就小声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叫人不得不心软。然而幼儿吃多了丹药反而于身体有害，于是他不得不做了些糖豆备着。
不想一晃多年过去，小娃娃长成了朝气蓬勃的少年，就是不知少年的病可有好转……林霜白心中生出几分忧虑，他行医多年，唯一令他束手无策的便是少年了。
“嗯，晚辈姓楚名瓷，我爹便给我取字为‘若磐’，希望我像磐石一般坚固。”楚瓷放下茶杯，幽幽道，“然而我爹反复无常，一会觉得我是尊易碎的瓷娃娃，一会觉得我是块又臭又硬的小石头……”
他爹宠他不假，就是有时候太气人了，偏偏气哭了人还巴巴地凑过来逗人笑，他常常是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是上扬的。
或许是林霜白的气质太过无害，像个可以倾听你一切事情的聆听者，楚瓷不知不觉说了自己与亲爹的一些事。
林霜白莞尔一笑，“我瞧着你倒是块香喷喷的小石头，还是块圆润可爱的玉石。”
小时候的少年一身奶香气，不仅生得珠圆玉润，还天生肤白如脂，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不过盯着人讨糖吃时倒真像块固执的小石头。
楚瓷脸色微红，哎呀，这人可真会说话。
“可否让我再为你把一次脉？”林霜白道。多年来他始终放不下少年的病，再谦虚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自己都没办法救少年，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当年楚凤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修仙界的人只当这祸害可能被困在哪个秘境出不来了，唯有他知晓那人不仅入了魔还在魔界混成了万人之上的魔尊。
他曾被楚凤黯绑去魔界，为还是幼童的少年诊治。可惜他用尽毕生所学也不过堪堪推迟了少年灵智溃散彻底爆发的那一天。
后来他被送出魔界，再未曾见过楚凤黯与少年。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放弃寻找解决少年灵智溃散的方法，只是无一方法可行。
一想到这般漂亮又可爱的少年终将逝去，林霜白心中就有些难受。修者多寿命悠长，偏偏少年的寿命却短暂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唉……
楚瓷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这一次林霜白把脉的时间要长了许多，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两道清秀的眉微微皱起。
“前辈可是看出了什么？”楚瓷小心翼翼地望着对面的人。
林霜白沉重的表情叫他心生惶恐。他虽是魔尊之子，但他亲爹教他修行的却是正道的功法，一身的灵力纯纯正正，不然也不会被陆黎收为徒弟。
想来林霜白再厉害也不会看出他的身份，那便只有他的病了。
楚瓷眉头拧成疙瘩，有点担心林霜白知道后会告诉他的师尊和宗门，他可不想被当成将死之人。
林霜白收回手，温柔一笑，“无碍，只是你该辟谷了，吃多了俗物身体便会积淀杂质，杂质多了则会有碍于你的修行。”
少年的脉象一如幼年，并无一分好转。只是看少年不记得他了，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便未说透。若是少年知晓自己时日无多，该多绝望啊。
虽不知少年为何会孤身一人来到修仙界，还成了陆星阑的关门弟子，但看少年眼神单纯明亮，想必不是心性恶劣之人。他思量片刻，决定就当自己不知晓少年的真实身份。
楚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前辈教训的是，晚辈一定尽早辟谷。”
师尊也说过他多次，偏偏他次次耍赖推脱了，还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不想今日竟被新认识的前辈劝诫了一番，还怪不好意思的。
林霜白轻叹了口气，再次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少年面前，温声道，“若是实在戒不了口腹之欲，你便在用膳后吃下一粒。”
这个小玉瓶里装着的是糖豆，还是以前少年吃剩下的。他一直存放在常用的储物袋里，直到今日又遇上了少年。
当年小娃娃亦是个小馋鬼，看到什么都想尝一口，他便在糖豆的制作过程中加了可化解体内杂质的温和灵药。如今娃娃长大了，但这糖豆还是可以吃的。
楚瓷打开塞子一看，顿时被里面色彩鲜艳的小药丸惊到了，水月谷医修炼制的丹药都是这么不朴实无华的么？
他心中好奇这般艳丽的丹药是何味道，便倒出一粒丢进嘴里。
嗯，味道甜而不腻，还有股淡淡的奶香……还怪好吃的，要不是对面的林霜白正笑望着他，他还真想再倒几粒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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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水月谷的医修都是用这样的小玉瓶装丹药么？”楚瓷手里把玩着装着糖豆的小玉瓶问道。
他越看越觉得此刻手中的小玉瓶与自个宝箱里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林霜白摇了摇头，“谷内装药的玉瓶品质分为上中下三等，各楼楼主所用玉瓶瓶身上的纹路不一，以便区分。”
“原来如此。”楚瓷摸了摸小玉瓶，叹道，“唉，不知您是水月谷的哪位前辈？”
好嘛，原来这位也是疑似对象。林霜白长得好，脾气也好，要真是他小爹爹好像还挺不错的哎。
“不才正是听雪楼楼主林寄雪。”林霜白微微一笑道，“我与你楚师叔乃是朋友，日后你若遇上难事可来寻我。”
楚凤黯天不怕地不怕，常常去各类秘境闯荡，有时得了极品灵药便会私下里拿来与他交易成品的丹药，日久天长之下两人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
只是这一层朋友关系却是不为外人知晓的，他此刻说出来是想侧面告诉少年自己值得信赖。
他仍未放弃救少年，只希望少年在两人未说开身份之前莫把他当心怀不轨之人。
“前辈竟是听雪楼主，久仰久仰。”楚瓷抱拳笑道。
其实一见林霜白，对他的身份，楚瓷便有几分猜测。毕竟林霜白这般的样貌与气质，天底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除了水月谷听雪楼楼主还会有谁呢？
混元书局卖的话本上曾说，林霜白是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本该冰冷无情，却偏偏留到了阳春三月，不仅染上了春晖的温暖，还温柔胜过在三月间吹拂而过的风。
简单点来说，就是见过林霜白的人无不醉倒在他温柔的笑容中。
楚瓷望着林霜白的笑容，差点陷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幻想中去了。
他摇了摇头，甩去幻想，顺便想起了差点被自己忘在脑后的正事。
楚瓷起身，拎起茶壶为林霜白的茶杯添了添茶。
他神色一正，沉吟片刻后道，“不知前辈对合欢宗的阮宗主了解多少？”
林霜白闻言有些微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身体方面呢？”
楚瓷压低了声音，对林霜白神秘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