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的话令徐衫大失所望，晚饭都少吃了半碗。李寂然倒是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那女孩被阿墨欺骗了，真把阿墨当成了男人，芳心暗许。
毕竟，李寂然可是亲眼目睹了那女孩允许阿墨给她擦拭身体。这显然超越了普通男女之间的界限。当然，也可能女孩早就知晓一切，所以才如此不介意。
不过李寂然行事向来谨慎，不愿意去赌这个可能，他决定还是再跑一趟，把阿墨的真实性别告知女孩。毕竟隐约中，他感觉女孩望向阿墨的目光含有爱恋的情愫。
于是等到下半夜面馆打烊，李寂然又悄然来到了女孩居住的楼下。他轻身跃上窗台，推窗而入，看见女孩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李寂然随手打开灯，四处端详，见女孩的床边摆着一张轮椅，床头的桌子上还有一些药品。药品旁还放着一张卡片。李寂然拿起来观看，认出是写给护工的每日注意事项。
果然是一位行动不便的病人，李寂然点点头，放下卡片。他再度转过身，却看见女孩已然惊醒，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李寂然。
“我的手机在枕头下面，转账密码是……”女孩毫不惊慌地对李寂然说。
“停！打住！”李寂然连忙制止女孩后面的话，“我不是窃贼，对你的钱财也不敢兴趣！”
“劫色吗？”女孩嘴角翘起来自嘲地一笑，“恐怕你更要失望了，我还穿着纸尿裤呢！里面有一堆污秽之物……如果你愿意替我清洗干净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没有任何感觉。”
“这女孩脑瓜里想得都是什么？”李寂然无语地拖过一张椅子，坐到女孩床边。
“我是为阿墨而来的。”李寂然开门见山地说道。
女孩瞳孔瞬间收缩，她紧张地盯着李寂然反问：“你是阿墨的敌人还是朋友？”
“我们仅仅见过一面，他替人送了一只狗给我。”李寂然诚实地回答。
“那你连夜来访……？”女孩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共同身为人类，我就是怕你被那家伙骗了。”李寂然挠头一笑。
“你要告诉我他是妖怪吗？”女孩跟着也展颜笑了，她有趣地再次打量李寂然，“莫非你是传说中的法海？就像当年告诫许仙一样特意跑来告诫我，要我与他分开？”
“我怎么可能那么无聊！”李寂然连忙摆了摆手，“再说你都瘫痪了，能哄骗到一个妖怪照顾自己是占了大便宜，我才不会拆散你们。”
“你这话太毒舌了吧！”女孩被李寂然的答复气得哭笑不得。
“我说实话而已。”李寂然坦然地接着又说道：“所以我不是来劝你与阿墨分手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女孩感兴趣地从枕头上微微抬起脑袋。
“告诉你可以和阿墨保持交往，但千万不要动了真情！”李寂然一脸严肃地叮嘱女孩。
女孩扑哧一笑，她回应李寂然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法海啊！而且是2.0版的。”
“什么意思？”李寂然茫然。
“就是说你们仍然反对人妖之恋，但是版本进化到可以欺骗妖怪不算违规。”女孩向李寂然解释。
“你又想歪了。”李寂然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我再申明一次，我绝不是那什么狗屁法海，也不反对什么人妖之恋！”
“那你为什么要我别动真情？”女孩质疑李寂然。
“因为阿墨那家伙……”李寂然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那家伙……她欺骗了你！”
“他欺骗我什么？”女孩脸色一变，自动脑补道：“莫非他已经有了老婆？不对，他看起来那么年轻……或许是青梅竹马的童养媳！更不对，应该是童养鹤。”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说什么报恩！这不就是玩弄我的感情吗？”女孩陷入自己的臆测中，她越想越伤心，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
“我真情愿不苏醒过来！”女孩悲伤地闭上眼睛。
一旁，李寂然被女孩的脑补震撼，半晌，他方回过神来，轻声地向女孩说道：“我可没说她有老婆或童养媳啊……”
“什么？没有？”女孩倏忽睁开双眼，她气愤又狐疑地瞪着李寂然质问：“那他还能欺骗我什么？”
“她隐瞒了她的真实性别。”李寂然努力不去看女孩，随意望着窗外，“她其实是一只雌鹤。”
……
女孩在李寂然面前，哭得是落花流水，一塌糊涂，她床头边的纸巾都堆成了小山。
良久，她终于慢慢停止了抽噎。
李寂然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赶紧故意问她：“你刚才说阿墨是为了报恩才来照顾你的，你有什么恩与她？”
“两年前，刚建好这新洛阳城时，我随导师就住进来了……”女孩陷入回忆。
“一天傍晚，我从实验室归家，看见了一只黑色的漂亮仙鹤落到窗台上。喏，就是这个窗台。”女孩随手一指。
“它受了伤，一边翅膀上鲜血淋漓。躺着无法动弹，更飞不起来。我便拿出药水纱布等物，替它清洗了伤口，敷药包扎。”
“我留它在家中养伤，将养了数月，它伤势彻底好了，才离开了我。”
“我当时也不知道它是妖，更没有挟恩求报的念头，只当自己救了一只普通动物。此后生活依然如旧。”
“一年前，我导师突然秘密地要做一个有关灵魂的实验，我作为他的学生与助手，自然也参与其中。”
“但这实验却失败了，我遭受实验反噬，变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墨。那时我甚至还不能说话，只能睁开眼睛。阿墨告诉我，我是灵魂受损了，但没关系的，他会努力让我痊愈。”
“我那时还不清楚他是谁？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他总是在护工走后突兀出现，他细心地替我擦拭身体，帮我按摩手脚，推着我到窗前透气……”
“并且每隔几天，他都会强吻我一次，初始我是抗拒的，后来……后来却渐渐爱上了这感觉。”女孩说到此处，双颊飞起一抹羞红。
“在他的照顾下，我很快就可以说话了，我问他是谁？他便坦然地告诉我，他是那只被我救助的鹤，他说自己是妖，是来报恩的。所谓吻我，亦是在给我补充魂魄。”
“再往后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女孩泪眼婆娑地又扯了一张纸巾，“她干嘛要欺骗我？让我爱上她！我恨她，恨死她了。”
“把她当做好姐妹吧！”李寂然不知如何安慰女孩，只得如此劝她。
“狗屁！”女孩爆了一句粗口，她反问李寂然：“谁家好姐妹会隔三岔四地抱着湿吻？谁家好姐妹会这么暧昧？”
李寂然被女孩问得哑口无言，脚尖一点，他蹿出窗户，丢下一句话就跑：“我不管了，反正我已经告知了你真相，你们的恩恩怨怨，你们自己解决。”
这般跑出了数十米，李寂然才停下脚步，他回望小楼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变得严肃。
“窃取那些小孩子魂魄的家伙，但愿不是你，否则，真是让人为难呢。”李寂然在暗夜无人的街道上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