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萝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偌大的森林之中只有他们一行人，安静的氛围也被他们逃脱时急促的呼吸打破。
本以为可以用气候和景物来判断他们身处的地方，可这里和书上形容的差距太大了，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还是有些困难——柏萝一边思考着一边帮助年纪小的孩子们攀越藤蔓。
现在天已经泛出鱼肚白，逃亡了这么久的大家早已精疲力尽。柏萝平时就和诺曼在医务室待久了，自然和他一样体力不佳，她喘着气奔跑着，却不敢停下。
地面上布满了树根，杂草丛生肆意生长着，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好！我们休息一会儿，吃早餐吧！”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艾玛充满元气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吉尔达柔柔的提醒：“不能一下吃很多哦，要节约着吃。让这些食物和水尽量用的久一点。”
孩子们的欢呼声立刻响彻了整片森林。
早餐是很简单的面包和水，孩子们都在冬和吉尔达的引领下排排坐好，准备开始吃一天的第一餐。
“柏萝，你不吃吗？”见柏萝还站在原地，吉尔达开口询问道。
清晨斑驳细碎的阳光打在柏萝金色的鬈发上，她轻轻侧眸看着吉尔达，露出一个轻软的笑容：“嗯，我去帮大家守着，看看周围的情况。”
话毕，她便径直走远了。
吉尔达颇为担忧地注视着柏萝的背影，可抿抿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柏萝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动静，她粗略地扫过附近一片的土地，又抬头看了看见不到顶端的树木，低头沉思着。
虽然为了逃避追捕做了些伪装，但只要不是傻子的话，鬼们很快就会看出破绽。从泥土颜色来判断，这里夜晚大概不会很潮湿，而且也没有类似大型猛兽的足迹或排泄物，至少目前看来是比较安全的。
树木的话……光从外表看来，柏萝无法和书中见过的品种相匹配，也有可能这并不是人类世界拥有的品种，因为摸上去的触感很奇特。
她敛下眸子，站在树前站了很久，心里事情塞得太慢，让她现在都还无法从“他们逃出来了”的事实中缓过神来。
“喂。”突然，一瓶冰凉的水贴上了她的脸，少年冷淡的嗓音随风入耳。
柏萝微怔了下，扭头去看罪魁祸首——“雷？”她嗓音有些错愕，看着将水递给她的少年，她道，“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吃饭？”
“艾玛太累了，我替她守着。”见她拿过了水，雷撇过头淡淡地说着。
“带领这么多人逃出来，艾玛一定很疲劳了吧。”纤细的手指捏着瓶子，柏萝将目光放在和孩子们打闹的艾玛身上，挂起温柔的笑容。
雷低低应声，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就在柏萝思绪飘远了的时候，雷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突兀的道歉立刻就将柏萝的意识拉了回来，她眨眨眼睛，疑惑地歪了歪头。
雷垂着眼眸，柏萝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他的语气很淡，又带着她听不懂的另类情绪：“我瞒了你这么多，对不起。”
……其实现在再讨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毕竟逝去的人无法挽回，做过的事情不能重来。
“当你说是我哥哥的时候，我其实真的被吓到了。”柏萝靠在树上仰起头，用眼睛去接受淡淡的暖意，她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场景——好像还在梦里。
雷没有回话，见状，柏萝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惊愕，疑惑，和自己也无法忽视的依赖。我那时在想，是因为血缘作祟，所以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才这么依赖你吗？”
她在回想起过往几年的孤儿院生活，才发现了许多小细节，比如雷经常会在她来图书馆之前帮她准备好书、她不喜欢在医务室，他就会在妈妈那边拖很久让她逃出去……
又比如他在柏萝要出货的时候说“你一个人逃吧”。
原来在柏萝独自孤独自卑的那段日子里，雷就一直不露声色地在保护她了啊。
太多太多的碎片融合在一起，柏萝不知为何就特别想哭。
但是她压了下去，反而上扬起嘴角，声音轻轻地：“谢谢你啊，雷。”
“……有什么好谢的。”雷闻言，自嘲地勾起嘴角，他也抬起头，肆意地将手放在脸上，“明明我都已经那样的自弃了，可是你依旧选择了带着我们逃出去的想法。柏萝，不仅是艾玛，你也拯救了我们。”
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淡然，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有不易察觉地柔软温和，这让柏萝微微失神了片刻，接着她温笑起来，什么都没说。
东边的旭日越升越高，清晨的薄雾很快就稀稀落落地笼罩了森林，和煦的阳光明媚，温度恰好适宜，柏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接着转过头去看雷。
“走吧，一起去周围看看？”
“周围一片暂时没什么危险的。”雷摇摇头，接着走到她旁边，指着南面道：“艾玛说我们等会儿往那边走。”
南面……？柏萝仰头确定了太阳的位置，这才疑惑地蹙起眉头：“在寻找方向之前，我们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吧？”
雷不置可否，漆黑的瞳仁沉下几分，轻缓地吐出两个字：“水源。”
对，就是水源。
柏萝曾经无聊的时候从雷在看的书中了解过人的结构，上面还标注了人只要超过三天没有喝水就会失去生命体特征，而饭可以一个星期都不吃。
尽管出逃时做足了准备，可为了大家的行动都便利些，所以每个人带的水都不多，眼下刚逃出来，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最先考虑的得是水源。
“之前爬上墙壁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过一片反光，那大概是一条溪之类的。”柏萝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它的方位，又结合他们逃跑时的方向，估摸着朝东方指了指。
雷顺势望去，沉吟了片刻后道：“等会儿和艾玛商量一下，我们该先去哪里吧。”“……好吧。”柏萝原本还想不赞同的说些什么，可卡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有一会儿的时间了，柏萝担心再待下去会被鬼追上，于是和雷交换了个眼神后，她扭头准备去喊艾玛：“艾玛——”
可声音却猛然止住了。
见柏萝突然愣神，雷不理解地微蹙眉头：“怎么了？”
“大家……都不见了……”柏萝指着原本孩子们吃早餐的地方，雷便也看过去。
那里空无一人，安静的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