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缩得跟鹌鹑一样，小小声地道，“钱、钱没了……”
那些人没听清，吼她，“大点声，没吃饭还是怎么着？”
梁氏被吓得跳起，只好大声喊，“没钱了！”
四周静了一瞬。
接着那些人怒极反笑，“我们十个人，一人给你十两，便是一百两。可不过两日的时间，你便把一百两花光了？梁氏，你若再不老实，就先卸下你一只手再说！”
“是真的，我没骗人。清儿在省城上女学，昨日陪她去将六礼束脩交了，光束脩就去掉了一百十一两银子呢！”梁氏说着，慌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收据还在这儿，不信你们看看。”
“眼下还未开学，交什么学费？”
那些人嘀咕着，却见梁氏打开了荷包，从里边抽出一张纸拿起。
当真是省城明珠女学院的收据！
如此说来，梁氏当真是没钱了？
这些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们装作嚣张不逊的样子，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镇上做些小买卖的普通百姓，如若事情要闹到出人命的地步，心中也是不愿的，不过是吓唬吓唬梁氏罢了。
既然软硬都不成，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一中年男子便道，“大家看见了，梁氏讹钱，却算准我们不敢拿她如何，死猪不怕开水烫，把钱都挥霍光了。多说无益，为今之计，只能去县里找县老爷住持公道了。”
几个人目露恨色，却没有移动双脚。
有理没理，没钱莫进衙门，不管谁想告状，都得先打点一通再说。
虽说打点整个衙门上下，或许只要几两银子即可，可问题是，这钱有谁先掏？而且，对于衙门来说，这都是鸡毛蒜皮之事，应该不会重视，就怕折腾一通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便有个妇人冷声道，“梁氏，你不赔钱也行。我知道你遣你那便宜儿子去了万药山，他若是摘了仙果回来，你赔我两颗便是；若是空手而归，你便让他给我打两年工抵消。”
“什么？何勤去了万药山？”何苗双眸陡然变寒，“梁氏，此事可当真？”
梁氏装得唯唯诺诺，不敢应。
何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冲她吼，“梁氏，你该死！”
那万药山上山什么人都有，又有些贼人见过他与齐一鸣在万药山摘过异果，万一绑架他问齐一鸣要钱财，又或是逼着他去危险之处摘，随时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无论怎样，都危险重重！
梁氏小小声道，“是你爹逼他去的，又不是我……”
是何立衡？
怪不得他前日非要把何勤带走！
好一对狗男女！
何苗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眶怒瞪着梁氏，“你个毒妇，如没有你的嗦摆，何立衡那装满草的脑袋怎会想到这个！梁氏，我要杀了你！”
她恨极怒极，就要冲过去同梁氏拼命。
“媳妇，冷静些。”齐一鸣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宽大温暖，声音低沉平稳，使她狂乱的心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忍，必须忍！
忍了又忍，才对那些人道，“梁氏的钱，我替她付了，不过日后不准再打我弟弟的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一帮人目露狂喜，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不过，你们白吃了我这一顿，我也不多收，就每人收五两银子伙食费吧，这样算下来，我再给你们每人补上五两，便两清了。”
这帮人顿时跳起，“何氏，你莫不是疯了吧？我们若舍得花五两银子，在镇上的大酒楼搓一顿不香吗？就你这清汤寡水，你也敢狮子大开口？五文钱我都嫌给多了！”
何苗神色淡然，“我这些菜放了野猪肉的油炒，外边的酒楼有吗？更何况，你们不觉得身上有病症之处松乏了许多？”
什么？！
菜里有野猪肉的油？
众人有片刻地呆滞，接着纷纷忙着感应自己的身体变化。
有的按压腹部，有的捏手脚，有的去捶头。
“怎么不行啊？”
“不对，我腹部这肿块好像散了许多！”
“我的头也不痛了！”
在一堆吵杂声中，又有人指着老太太喊，“你们看，她的瘤子变小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老太太原本比人的头还大的瘤子，不知何时变小了许多，只有拳头般大了。
而且松垮下垂，完全不像之前那般胀得发亮，青筋与血管都看不见了，似下一刻就要消散了一般。
老太太下意识地用手一摸，顿时震惊了。
自从长了这个瘤子后，儿子、儿媳嫌弃她，不与她同桌，老伴不与她同床，外人见了她如同见了鬼，她成了神憎鬼厌的存在。
这令一向注重脸面的她，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在明知女儿有可能是讹骗自己的情况下，仍抱着一丝幻想，跋山涉水地厚着脸皮来到这儿。
不成想，何苗根本就不像梁氏所形容的那样，愚蠢、自私、恶毒；相反的，她很聪明，很冷静，无论女儿如何的软硬兼施，她都不为所动。
因此，方才她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眼下却突然给她一个惊喜，纵然她再老练持重，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其他人也全都疯狂了——病症减轻的欣喜若狂，身体没变化的又急又怒，愤怒地指责何苗，“为何我会无效？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何苗面色冷漠：“此事很简单，但凡有脑子，都会想得明白。猪肉在爆炒时会出油，是以肉类并没放野猪油去炒，而炒青菜才放的油多。你们吃了青菜，吸收够能足以杀死你们病症的野猪油，身体会好；没吃青菜，只顾吃肉的，根本没吃上野猪肉，自是无效。”
这几个人恍然大悟，下一刻，却是拼命地涌向酒席上的残羹剩饭。
那副恶狗扑食的架势，村民们瞧着也很是紧张，，忙持着武器阻止。
然而，这些人疯了也似，哪里又怎肯轻易放弃？拼命地推搡、推挤，或是对村民拳打脚踢。
何苗气沉丹田一声吼，“都给我住手！”
这几个人还想要野猪肉，一听她发声，赶紧收敛。
“不许再上桌糟蹋饭食，给你们每人三个素菜包子，抵消那剩下的五两银子。”
何苗眼神平静，面无表情，却透着一股子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