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有章俨，还有一个面目可怖的女鬼。他梦见自己在章俨家的厨房，刚关上冰箱就看到了那个女鬼，女鬼说要找个人陪她走，然后就打晕了自己。迷迷糊糊间，他看到自己抱着女鬼的“尸体”走出厨房，走进主卧，将女鬼放到床上，还盖好了被子。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原来章俨的主卧长这个样子啊，没有想象中那些插满了钉子的白板和装满了文件夹的资料柜，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卧房。就他一扫而过的视野能看到，主卧的简陋程度仅次于他的次卧。
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一个衣帽架，连个桌子都没有。他想了想，应该是连桌子带电脑搬到次卧去了吧。
随后他关上主卧门，回到了厨房清理了地上的大米，忙活起来。章俨恰巧回来，两人依旧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嘴仗，章俨最终不敌，把他推去打游戏了。
再后来，章俨还是端了不少像模像样的菜出来，他甚至现在都能记起嘴里那味儿来，太真切了。但吃了没多久，画风就急转直下，他看到自己恬不知耻地坐上了章俨的大腿，勾引不成便上手掐脖子。
章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不反抗，眼见自己就快把他掐死了，一阵大脑剧震，他便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就已经身处备战小屋了。
心里揣着事，吾皇开局只陪跑了半场，便贡献出了游戏生涯中的第一次死亡。他甚至无心关注接下来的战局和之后的积分结算，便提前退出了游戏。
他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腿，长吁口气，还好，身体还是自己的，他还能使唤得动，估计真是个梦吧。于是他又翻了个身，这一翻差点弹到墙上去，他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章俨仰面睡着，伸手从床头柜摸来手机看了眼，说：“才两点，快睡吧，我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裴重苍借着客厅的灯光看了看，还好，没盖一床被子。他问：“你不睡你那边，睡我这儿干什么？”
章俨闭着眼低声说：“主卧有客人，只好委屈你跟我挤一挤了，还早，快睡吧。”
客人？该不会说的就是那个女鬼吧，我擦，所以都不是梦？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裴重苍揣着满心的疑问被章俨按了按头，听他说：“别问了，以后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此时的章俨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柔软，裴重苍为氛围所蛊惑，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躺了回去。他想，这家伙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一向也算说话算话，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应该是与明府有关，自己还没同意签协议，自然是不能轻易告诉自己的了。
没多久，他便听见旁边传来了沉重而均匀的呼吸。
睡了一天了还没睡够吗，不过睡觉不打呼还是挺好的，至少不会影响自己睡觉。隔壁要真躺了个女鬼的话，那看来老妈塞的大米不靠谱啊，驱鬼这种事还是得专业的来才行。说到驱鬼，章俨身上好像有烟味，不是香烟，是那种上坟用到的香。
味道淡淡的，不难闻，甚至有一种安宁的味道。
胡思乱想一阵，裴重苍终于进入了梦乡。
这回他的梦里没有女鬼，没有大米，也没有章俨，梦里他乘着一艘小船，小船在一片巨大的云海中安静航行。云海中分不清前后左右，上看不见顶，下看不见地，小船不需要任何动力便能自动巡航，他只需要用意念改变方向。
眼前一片白茫茫，耳畔只有云朵被拨开的噗噗声。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静到他快以为自己和小船融为一体了。
醒来才觉得不太对，天上的云彩怎么可能被拨开发出噗噗声呢？他怕是做梦自己在动漫里吧。
醒时右边空荡荡，要不是身上没脱的衣服和嘴里没刷牙的味提醒着，他真要以为昨晚一切都只是梦境了。他蹬上鞋子出去看了眼，客厅也没人，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是自己做了饭吃了以后睡了一觉？
不可能呀，就是怕章俨不会做饭才没叫他买蘑菇。
“醒了，饿没？”
声音是从器材室传出来的，裴重苍过去看了看，说：“这么早就做运动，科学吗？”
“早？”章俨从引体向上架跳下来，说，“您自个儿看看日头，起码得有十点了。打从我六点起来到九点回来，您老人家都不带翻身的，这睡眠质量，我可真佩服。”他竖起大拇指。
是吗，今儿是阴天，看不出太阳啊。
裴重苍不信邪折回去看了眼电脑时间，又回来骂他：“我放假，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你管得着吗？还有，你就不能安个钟在墙上？买不起的话我送你也行。”
臭小子，净挑不好听的话说。章俨用毛巾抹了把脸，说：“你也逍遥不了几天了，1号开学，到时候看你还跳不跳得起来。”
裴重苍不屑道：“哼，区区开学就想拦住我。昨晚剩的饭呢，我热一热当早午饭了，你吃不吃？”
“都在冰箱里，你吃吧，我不吃了，等会儿要出门。”
裴重苍拉开冰箱，说：“什么时候回来？”
章俨在厨房门口站着，说：“不知道，可能两三天，可能七八天，说不定......也可能回不来了哈哈。”
还想说叫他回来的时候带点奥尔良腌料呢，裴重苍端汤的手抖了抖，问：“又出任务，还是有生命危险那种？”
章俨笑了笑，说：“这世上没有危险系数为零的任务，哪怕是上树掏鸟蛋也是有生命危险的。要不怎么老是叫你好好读书呢，等你学业有成就可以在办公室里、在实验室里安安稳稳搞研究，不用像我们这样拿命在外奔波。”
“意外又不管你是什么人，说来就来，好端端走路上都有被车撞的。”
“说的也是。”
“所以你是文盲？”
“哎那倒不是，哥还是有正儿八经大学学位证的，只不过接受教育晚了点，在爱上学习以前就先入了这一行。”
“后悔了？”
章俨笑，“你是咱们明府背调人员吗？还套我话。谈不上后不后悔的，只不过是不同的路罢了。我看你骨骼清奇、面相大富大贵，肯定是顺遂一生的命格，就别老是跟个混混似的成天打架骂街了，读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才是正事。”
锅里的汤开始咕噜咕噜，裴重苍慢慢搅着，说：“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做个平凡的上班族才会一生平安顺遂啊，签了明府的协议不就相当于被卷进了生死的漩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