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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末嬴政没有治我的罪，说是功过相抵，然而还是罚了我半年的工资。
我忽然想起来在东郡的时候我还做梦嬴政能给我涨工钱，不想现在非但没涨，更是连钱都没有了。
世事沧桑真叫人难以预料。
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向端木蓉表示我可能暂时没有钱付给她，于是我在一向冷面冷心的医仙脸上看见了杀气。
果然人都是一样的，一旦接受了设定，钱就会变得格外重要。
她暂时替章邯控制住了病情，也正在研制药物，且以医家传人的身份向我担保，只要我付得起钱，她就能保证章邯痊愈。
靠，这到底是谁教她的，叛逆分子们已经拮据到铤而走险向帝国公务员要钱了吗？
嚣张，太他妈嚣张了。
于是我唯唯诺诺地向端木蓉承诺，钱不是大问题，只要她治好章邯，我就去流沙小金库里偷钱。
对不起了小练儿，谁让我人穷志短呢。
然后说出这句话的当晚，我房间就被一群蛇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墨家和流沙几个女人的关系现在这么好了！还记得当初你们在机关城杀得双眼通红的样子吗，真该给你们录下来看看。
经此一事我才发现果然嬴政是对的，就该挑拨诸子百家这群人之间的矛盾。你看他们现在联合起来了，我家小练儿就帮着别的女人欺负我了。
呜呼哀哉。
*****
章邯中毒受伤的事我上报了嬴政，当然只说是在追捕叛逆分子的过程中英勇挂彩，并未提及掩日的行径。
于是嬴政让我暂代影密卫统领一职，直至章邯痊愈。
我原以为东郡的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想几日之后，嬴政下令让王离平息东郡叛乱，追捕农家叛逆分子。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清晰地记得我和嬴政说过，农家的事情是罗网挑起来的，农家只是受害者——甚至连扶苏公子都是受害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嬴政还是要对农家下手，我想，这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无论这次影密卫调查结果怎么样，都不会动摇他的计划。
所以……农家其实并不重要，他们也不过是嬴政将计就计的棋子。
原来如此。
“白将军，无陛下宣召不得入内。”
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非要强行闯宫了，总之这话听的我耳朵都能起茧。而我的回答也如同许多次一样：“让开。”
而嬴政也如很多次一般猜到我一定会来，就听屋里传来的声音让我进去，我冲那两个守卫挑了挑眉毛心说，你们他妈是新来的吧。
我进屋走到他面前就跪，然而还未等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嬴政就先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一愣，不想那些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话甚至都没有机会说出口，这让我有点难以接受。想我飒哥从来都是以嘴炮服人，这不让我说，就直接削了我一大半的战斗力——莫非嬴政也悟出了门道，所以才故意堵住我的嘴？
毕竟谁能抵挡主角的演讲呢？
“我……”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总归不说话还是丢了气场，是以我只能丢脸地说一个“我”字。
“农家绝不能留。”嬴政的话中并无什么感情，“所以朕派王离前往清剿。”
我抬头看着他：“可陛下，农家已经答应末将，不会再参与纷争了。”
嬴政瞥了我一眼，仿佛觉得我在说什么笑话一样：“你能保证他们永远不再作乱？你能保证他们不是为了保全一时而假意应承？”
我哑口无言：“我……”
我的确不能保证。
何况就算我能保证，我又要拿什么让嬴政相信呢？
然事实虽是如此，我却还是想辩解一二：“可是陛下，末将相信农家不会……”
嬴政打断我：“白飒你要记得，为政者应当摒弃同情和软弱。你永远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觊觎你的位置，而你也永远不晓得，因自己的一念之仁，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说到这里嬴政似乎有些消沉，约莫是想起了从前什么辛酸的往事。
我猛然抬头，不由加快了语速：“末将并不在您的位置，也做不到如您所想，所以末将想要考虑的，是如何保全更多的无辜。或许是末将过于狭隘，可陛下，农家确然也是此次的受害者。何况扶苏殿下……”
“扶苏如若当真能够继承大统，也绝不是靠江湖势力支持。何况——”嬴政顿了顿，才又缓缓地道，“这些事，或许有朝一日，你会考虑的。”
“什么……”
嬴政最后的话说的意味不明，然却未等我问出口，他便摆手让我走，一副现在完全不想和我说话的模样。
我又跪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不想和我说话了，这才叹着气行了一礼，一脸懵逼地退了出去。
今天的这番话，多少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意思。我猜不到嬴政在想什么，或许也永远猜不到。但我想，他说有朝一日我会考虑，那我便等他口中的“有朝一日”来给我答案。
*****
东郡那边传来的消息，王离率百战穿甲兵深入大泽山，将农家势力逐步清除。
彼时我正替嬴政研墨，嬴政的老毛病又犯了，见到有我这个极为好使的廉价劳动力，顿时觉得别人磨的墨都不香了。
嬴政瞥了我一眼，我轻轻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朱家他们会怎么想——我在东郡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能保住他们，如今王离的军队入境，只怕他们觉得是我背信弃义吧。
也的确，他们怪我也是应当，我的确没有保住他们。终归是我太自信——又或许是从前嬴政对我太好，好的让我以为自己是可以说服他的。不过嬴政终究是帝王，虽平时他对我做的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涉及核心利益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手软过。
是我天真了，我应该想到的，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我设想的发展。
“白飒。”
听嬴政叫我，我这才回神，极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后垂下头：“是，陛下吩咐。”
他并没有立刻开口，反倒是抬手摁在我肩上。
我微微一愣，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只不过都是很久远的事，自大秦一统，我总在外出差之后，就很少有过。
“你或许觉得朕心狠手辣，只不过朕要告诉你，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扫清障碍。”
我轻声问他：“是为扶苏公子么？”
他没有说话。
片刻，我抬头看着他。
他垂着眸将我打量，那眼神似乎与第一次在新郑见面时极为相似，没有权谋算计，也没有冷漠疏离。
“陛下？”
末了，他终是松开手，又淡淡瞧了我一眼，这才重新执笔，在公文上写下几个字。
寂静无言。
*****
又过了两天，墨家那边传消息来说，解药制成了。
于是我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早早吃完了午饭，大大咧咧往桑海城郊而去。
到了他们的据点，倒是没看见流沙的人，反而是墨家的人都在，似乎是什么重要场合的样子。我心说为了给个解药这么隆重吗，倒也不必吧。
就见端木蓉站在几人中间，手中捧了个陶瓶，与我道：“这就是解药。”
我没有接。
端木蓉就问我：“你不要？”
我就笑了笑：“你们也不会直接给我，别那么虚伪。说吧，要什么？”
墨家几人对视了一眼，大概也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约莫是原本迂回的话没一个字说了出来，颇有些锦衣夜行的感觉。
最终高渐离开口道：“天明、少羽、月儿，还有盗跖和白凤。”
我靠夸张哦，知道贪得无厌怎么写吗你们知道吗！就写作墨家读作贪得无厌哦。
虽说心里吐槽得厉害，但我不能让墨家这群人看出我其实是个沙雕这件事情。是以表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道：“换一个。”
“怎么？在你心里章邯的命并不值这个价？”
我哼笑一声：“人命是同等宝贵的，所以一换一，你们选一个吧。”
高渐离问我：“你就不怕我们不把解药给你？”
“不给我我可以抢也可以偷。”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太高看我的底线了，有些时候脸这个东西，还是不要来得轻松些。”
墨家众人默然。
我歪着头又看了他们一会儿，就道：“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救白凤和盗跖，你们把解药给我。”
几人犹豫了片刻，最末还是白胡子班老头一锤定音：“好，就如此。”
然后我离开了墨家众人在的房间。
这波交易其实我亏了，墨家那群人又没冒什么风险，就算是进将军府，也是我冒的风险比较大。而现在又要我上蜃楼救人，我几乎就和叛逆分子没什么差别了吧。
“你要上蜃楼找人？”
我本是准备就走了，却不想身后响起的这个声音，让我不得不回头去理会他一下。
“是。”
然后就见卫庄蹙眉：“我和你一起去。”
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话，盟友吗？”
他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我就笑，把已经想好的话都倒出来：“不过，我不需要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