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节气,各家各户的瓦顶覆上了一层薄霜,晋城的严冬才刚开始。
丢了家的喜鹊顺着屋顶破碎的砖瓦钻进屋内,寻了个安全角落。
“阿爹,该喝药了。”屋内一名少女身着苍色破旧衣裳,脸上、手上落着些泥土和细微擦伤,端着个边缘残缺的陶碗,“怕是有些苦,您忍忍。”
半靠在榻上的白发老人战战巍巍接过陶碗,在少女的帮扶下,将药缓缓饮下。
少女把碗放置在台边,从怀间掏出一个精致茶色瓷瓶,“阿爹,我今儿给您买了副创伤药。大夫说,用了这药,您身上这伤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老人将目光移至瓶身,面露惊容,慌忙摆手,“丫啊,使不得啊,阿爹好的很。快,把这药退了去!”
“掌柜说了,这药一旦买下便不可退回。”
“这....”老人眼中凝出了泪花。
少女拿着的是晋城最有名的药庄,德济堂的创伤药,方子中大多是些名贵药材,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买得起的。
“阿爹莫要担心。”少女安抚道:“我昨儿个帮隔壁的汤婆照看铺子,得了些钱财,这药便是赚来的碎银买的。汤婆好心,临走还叫我过几日再去呢!”
老人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说过少女,缓慢褪去身上褴褛,由少女替他上药。
给老人上药的少女名叫慕晓晓,本是一名化学老师,却在三天前的实验课上,不慎引燃了金属钠导致实验室爆炸,醒来后便来到此处,穿越到与她同名同姓的贫穷少女身上。
她的大脑中被灌入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年方十六,父母晚年得女,家中虽清贫,但好在父母慈爱和善,一家三口也算过得幸福。
怎料三年前她不慎落水,其母救女心切,也一同跳入河中。又奈何母女二人均不通水性,待到被好心人救起时,母亲已然丢了性命,原主也因缺氧落下了痴呆之疾。
随后的三年间,其父慕广带着原主四处求医问药,信过各种民间邪术,甚至变卖了家中唯一的老黄牛,仍旧没能治好原主的病症。
直到三日前,化学老师慕晓晓穿越至此。
好巧不巧,她刚穿过来正好经历慕广将她护在身下,自己被三个大汉拳打脚踢的情景。
慕广身上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慕晓晓自小没了父母,一直在孤儿院长大,被人护在身下的滋味,竟是穿越后才第一回尝到。
慕晓晓给慕广悉心上好药,安抚其躺下歇息,便悄无声息来到她的内室。
“在吗系统?出来聊聊。”慕晓晓似是自言自语。
【叮——在呢亲亲,今日是你我结缘的第三天,感激生命中的每一天,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呢!】
一段听似温柔可爱的系统音浮现在慕晓晓耳中。
“再借我点钱,我和我爹还没吃晚饭。”
【亲亲,今日已赊给您二两银子了,可是您都用来买药了呢!再赊的话,利息需要加倍呢!】
“多少利?”
【一千根头发换一文钱,每日利息为一百根头发呢!】
慕晓晓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抢?之前赊二两银子的时候也没这么贵啊!”
【此前为第一次借贷,新客户上门,总要打个折呢!】
慕晓晓深吸一口气,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释放过满街臭气熏天的氨气,今生才能落得如此倒霉的境地。
穿越小说她也不是没看过,明明小说里的穿越都是穿成富家千金或者公主郡主之类,可她为何要穿到一个家徒四壁傻姑娘身上?
本来就已经很惨了,在穿越的过程中,还被迫绑定这个有奇怪癖好的鬼系统,竟然以收集他人头发为乐!
原本慕晓晓并不在意,毕竟原主头发生得茂密,估计薅秃了还需要不少时日。可麻烦的是,这个鬼系统不是满头大范围脱,而是顺着发际线的位置,从前往后脱。
导致慕晓晓这几日,每日都梦到穿越前物理学科主任那顶光亮四射的脑门。可她还年轻啊,这就要中年危机了吗?
【亲亲还赊吗?人家很期待亲亲乌黑亮泽的秀发呢!】
慕晓晓咬咬牙,“不赊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可以慢慢挣,头发可不是几日就能复得的。
【那亲亲,我们今日还未结算呢!今日收入三文,支出二两,脱发二百根!还请您继续努力挣钱呢!】
慕晓晓看着铜镜稀松少许的发际线,这才想起每日不挣钱也要饱受脱发之苦。她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镜中的脸,原主看似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泥土和擦伤,可也难掩这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好模样。
好好一姑娘,怎在三年前傻了呢。
酉时已至,慕晓晓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转身去了灶房。
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慕晓晓摇了摇头,来到王大婶家。
王大婶就住慕晓晓家隔壁,这些年对慕家照顾颇多。
房门虚掩着,烟火气息顺着门缝传了出来。慕晓晓没敢贸然进入,只是在门口喊道:“婶子,您在家吗?”
“娘,我还想要。”一个约莫几岁孩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咱说好只吃一碗的。要不待你爹回来,怕不是又要饿肚子了。乖,娘去瞅瞅谁在外唤人,等下给你盛碗热汤。”
“哎,在呢!”王大婶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只见其拉开门,蹭了蹭手,“晓晓,有何事啊?”
想着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慕晓晓把手里的破陶碗往身后收了收:“我…...我就是问问王叔回来了没。”
“他今儿个去城外送货,怕是要晚些时辰。”王氏将目光移至慕晓晓后背的手臂,“你可还有它事?”
“无...…无它事,那我先回去了。”
慕晓晓转身要走,却被王氏抓住了胳膊:“丫头莫急,你等我一等。”
等王大婶再次返回时,她怀里抱着一床被子,身后的稚童还端着小半碗大米,送到了慕晓晓手中。
“这床被子我本想过年时给你,眼看这天儿越来越冷,我怕你和你爹熬不住。”王大婶又把大米交至她手,吸了把鼻涕道:“婶子家粮食也不多了,你莫要嫌弃。”
“婶子,这我不能要...…”慕晓晓推过王氏递来的东西。
“收好。你病了三年能突然好起来,婶子这心里欢喜,你爹这些年也不容易,好好待他就成。这今后的日子啊,那苦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