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苏素锦心中“咯噔”一下。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形容她和顾觉昭的吗？
可他们明明是欢喜冤家，万年死对头，最好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郎才女貌，苏素锦还能承认，但是天作之合，拉倒吧。
谁爱和顾觉昭天作之合谁去合，她可不想。
苏素锦在脑子里已经把顾觉昭埋怨了千万遍，左顾右盼之际，又突然和顾觉昭对视上。
时间也不是很长。
只是这一眼，让苏素锦停下了所有动作和思考。
顾觉昭的眼睛似乎在说：看啊，裴老都这么夸我们，说明我们真是般配。
苏素锦没有畏惧，也狠狠地回了一个眼刀过去。
这时二人的互动没有被裴一海注意到，只因他已陷入了回忆之中。
“哎……”裴一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想当初，我和我夫人，也是如此愉快的。只是命运弄人，阿藤去世后，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不辞而别。老头子我活到这把年纪，虽说名利双收，但无可留恋。独独在世，何其孤单。”
裴一海的声音，带有岁月的沧桑，让周遭环境渐渐安静下来。
尤其是苏素锦。
她突然感同身受。
如若真按照和顾妈交易的那般，为顾家诞下一子后，断绝联系，彻底消失，是不是晚年也和裴一海所说一般。
独独在世，何其孤单。
当初，在顾妈的“引诱”下，苏素锦就没想到这一步。
她全然沉浸在能有方法逃离牢笼的喜悦之中，忘却了天大地大，无处安家的痛苦。
裴一海的话，让苏素锦惊醒。
似乎，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逃离不逃离的问题。
顾觉昭已经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既然想和顾家撇清，那就彻底冷落他就好。
为何要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
同床异梦，不是最能惩罚顾觉昭的吗？
苏素锦如此执着的想逃离现实环境，不如说，是逃避。
她以为只要从顾家的大门出去，就能把人生的时钟拨回到三年前，一切重新开始。
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算她成功凭借着顾妈的力量，消失在顾觉昭的世界里，此后的生活，也无法彻底消磨这段时光给她留下的痕迹。
这一秒，苏素锦认识到自己是如此天真。
像个幼儿园的孩童。
对于未来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何况，她也不能百分百信任顾妈。
她真的可以把自己的信息一切抹去，凭空消失？
现阶段，顾觉昭已经把他的爱意搬到了明面上。
苏素锦不可能不在意。
要是放在以前，她和顾觉昭关系颇差的时候，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没有那么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觉昭恨不得每天都对她表白一次。
不说话语，也体现在行动上。
苏素锦问了问自己的内心，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顾觉昭的吗？
不可能的。
顾觉昭算得上是极其优秀的男人。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对自己示好，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心动？
就是贪恋顾氏家产也好，沉沦顾觉昭的外表也罢，单单其中一条，都能让人心中的蝴蝶振翅待飞，蠢蠢欲动。
何况顾觉昭这么主动。
无数次，苏素锦都觉得顾觉昭那口美丽陷阱在朝自己挥手。
而她本人，也差点坠入其中。
最不可思议地是，很多次，还是顾觉昭及时拉住了她。
如若真的掉进去，苏素锦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还会坐在这里，头脑清晰地分析这一切吗？
不会。
凭她的性格，走错关键的一步棋，只会崩溃到满盘皆输。
苏素锦狠狠闭上了双眼，又再度睁开。
好在她现在认识到这些，还不晚。
一侧的顾觉昭感知到苏素锦的变化，以为她身体不适，落下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
可惜他已经打断过一次和裴一海的谈话，要是再来一次，难免不礼貌。
但顾觉昭等不及。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苏素锦的身上。
就在顾觉昭豁出去，不惜牺牲自我形象，即将站起来的时候，苏素锦觉察到了他的行动，慌忙抓住了他的手指。
苏素锦摇摇头。
意为，我没事，我很好。
顾觉昭意外于她的动作。
这是苏素锦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顾觉昭没有犹豫，反客为主，直接把苏素锦的手拢在手心。
对面的裴一海被这一通回忆伤了神，精力也大不如前，就唤人收了桌子，对着顾觉昭解释道，“顾先生，既然您答应了我的要求，那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老头子我年事已高，就不奉陪了。之后的事，顾先生找我的助理就行。”
见裴一海有送客的心思，顾觉昭立即接过话头，“多谢裴老。”
裴一海已起了身，佝偻着腰，摆摆手，“不用送。”
说着，便一人走出了餐馆。
望着裴一海的背影，苏素锦喉头发酸。
她叹声问出，“我们……送送吧？”
“不用。裴老是个古怪老头，他认定的事，我们不能干涉。所以，既然他说过不用送，那就指定不用。我们上去，估计还会挨得一嘴骂。”
“古怪老头？”苏素锦喃喃道，“看起来不像啊？对了，那件旗袍，到底是什么来历？”
苏素锦只知道顾觉昭购买的是件旗袍，名字为《藤》，但不知道确切信息。
顾觉昭捏了捏她的手，得寸进尺地说，“除非，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苏素锦满脸黑线。
要不是顾觉昭提醒，她都忘记了和他还牵着手。
苏素锦立即抽回，又像格外嫌弃的样子，拽了两张餐巾纸仔细擦拭着，“都老夫老妻了，亲你一口不得做三天噩梦？心里没点数吗？”
顾觉昭立即抓住了关键词，挑眉反问，“老夫老妻？夫人也认为和我是老夫老妻了？那之前亲你，你做三天噩梦了吗？”
苏素锦逞一时口舌之快，殊不知反倒被自己的话噎住。
她把纸扔进垃圾桶里，起身要走，“别废话。任务完成了，赶快回A城吧，你不是还有好多工作吗？”
顾觉昭失笑，“夫人这么心急啊？”
苏素锦翻了个白眼，“我心急？心急回家，还不行吗？”
顾觉昭招手，付了钱后，拿上携带的长柄黑雨伞，跟了上去。
餐馆外空气清冽，深深吸一口气，头脑瞬间清醒。
雨还未停。
距离司机停车的地点，还有一小段距离，只有撑伞，才不会淋湿。
苏素锦在即将淋到雨水的时候顿了脚步，乖乖地等待顾觉昭的到来。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熨烫着一丝不苟，顺带着大衣也是纯黑色。他动作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瞬间，雨伞被展开来。
遮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雨丝，构建出一个只属于他和苏素锦的空间。
顾觉昭眼含笑意，朝身后人发出了邀请。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