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凤于飞想出一张专辑，但到最后还是没能出成，因为她隔天收到了游鸿章导演的电话。
“程蝶衣你自己演？”游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是和她确认身份。
“是的！”凤于飞很坦然地承认，不给自己演的话，她费那么大力气写这剧本，准备这么久干嘛。
“段小楼你打算交给周亚文？”游老爷子的第二句话还是确认身份。
“是！”凤于飞的回复让电话那头的老人一阵沉默。
“年轻人真敢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两两对比之下，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你们驾驭得了么？”
游鸿章年轻的时候确实不会接这种敏感题材的剧本，但他如今走到了80岁，近百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除了拿到一个国际最佳导演的执念之外，没有什么是他看不开的，所以题材的问题他真没放在眼里。
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反复看了凤于飞写的大纲，最后令他迟疑的是自己的身体和两大主演的人选。
如果凤于飞挑的都是有实力的老演员，他自信能够凭借自己对京剧的理解和多年的执导经验把片子拍出剧本大纲应有的质量来，但是现在选了那么多个年轻演员，他真怕自己身体吃不消……
“年轻人，说实话，我不是不想接，而是怕浪费了这么好的剧本。我老了，经不起那么多折腾啊！”游鸿章言语间满满的酸涩和惋惜。
“游导，您就不想看一看完整的剧本么？”凤于飞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只好徐徐图之。
“你剧本都完成了？”游鸿章不敢相信。
“嗯！确实已经完成了，不单是剧本，连分镜头的脚本我也做了不少。”凤于飞进一步加大诱饵。
“我……我还是不看了！我怕自己会舍不得！”游鸿章遗憾道。
“那好吧！”凤于飞也不好再强求。
“游导，在我自己拍摄这部戏之前，您任何时候想接了，随时都可以打我这个电话，我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容我再想想！”游导没有一口回绝，颇为不舍地挂了电话。
凤于飞接到游鸿章的电话，她知道不是自己剧本不好，一改之前的抑郁，激情满满地继续为《霸王》准备着。放下电话后，她把已经写了几句歌词的那页纸撕掉，开始写剧中的人物分析和主演传记。
如果游导怕自己会力不从心，那么许多事情就只能交由她来完成，虽然那样会辛苦很多，但是为了能把这么经典的电影复制出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导，你这是？”游鸿章接到程奇千的电话感到挺惊讶的。这个小了自己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他在电影上的成就比自己还高。
“游导，冒昧打扰，你不会怪我吧！”程奇千哈哈笑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游鸿章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电影在柏林赢了程奇千而感到自傲，或者轻视他。程奇千的电影是那一届电影节中质量最高的了，媒体和观众都非常喜欢。他自己也看过，《兄长》水准之高，自叹弗如。
程奇千的那部电影虽然还没有达到经典的高度，但也相去不远。
但是电影节就是这样，并不是你电影好了就能拿大奖，关键还得评委喜欢，拿奖的时机成熟，评奖的环境配合。
“今天不请自来，打这个电话给游导，主要还是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后辈请您出山。”程奇千有些扭捏地说道。
“您大概也听说过凤于飞这个人吧！他最近不是写了部片子么，我们几个都觉得您合适，所以就把您推荐给了他，但是没想到您最后却也拒绝了。”
游鸿章关注到了程奇千说的那个“也”字：“哦？竟然是你们推荐的！那拒绝的还有谁啊？”
“还能有谁啊！方导呗！论国学成就，您是大家，论京剧方面的了解，在导演圈里，您和他都是数一数二的。”程奇千说的是实话，他也是从接触了古董之后才知道游鸿章的文化底蕴有多深的。
“小方他拒绝了？”游鸿章感到不解。
方存禕既是他后辈，也是他这一脉的后生，喊他“小方”没有什么不对。
“恩！他的片子准备杀青了，他未婚妻似乎不想让他继续接着拍文艺片。”这个圈内许多事情都不是秘密，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稍加打听便清楚了。
“段家那丫头就是眼皮子浅！瞎耽误人！”游鸿章很不待见段倾鸿，这也是两个人三十几岁迟迟没能结婚的原因之一。
游鸿章的亲戚，也是他的接班人顾导演，因为他与众不同的电影理念和偏向西方的叙事风格被一众文人谴责，最后压垮他的就是段倾鸿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一个为了电影事业奋斗了一生的人，背负了那么多骂名还不算，还亏掉了十几年积累的财富。到最后因为家庭拮据，不肯拉下脸求人的大导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病重孩子陆续走了，只留下一个痴傻的小女儿……
游鸿章虽然权势地位不比九家，但书香世家出来的他也不是那帮穷酸文人可以随意指责斥骂的，他强硬的反对态度把方存禕的婚姻大事拖了整整6年。
“我死了，你怎么做我都不管，我活着，你若想和她结婚，那你就自己滚出师门吧！”
游老爷子是内地电影圈的扛把子级的人物，影响力是说一不二的，如果方存禕背叛师门，可想而知内地的华语影坛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不是我不想接，而是我怕来不及啊！程导，我……老了！”游鸿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罕见地湿了眼眶。
“当年我看着他就这么废了，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起来的新人又没几个能扛的，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还是个不听话和我对着干的，我现在是有心无力啊！”
“游导，看您说的！您上部片子拍得那么稳，画面叙事剪辑都没得说的，您只不过是吃了剧本的亏，哪里老了！”程奇千真不是看玩笑，如果他到80岁还有这份功力在，他不知道开心到哪个国家去了。
“观众不爱看了啊！”游鸿章说了出了重点。
现代的观众，追求的是爽点和爆点，对叙事、铺垫和情感的表达不是那么注重了，只要演技稍微过得去一点就行，大片从来都不缺上座率。
“如果连您都这么干看着，啥也不做，我想我们的电影估计就会步其他国家电影发展的后尘了！”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程奇千不敢妄言。
“我……我也知道！但是，我真的老了……”游鸿章一声长叹，让程奇千感受到了他那番“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不甘和无可奈何。
“这也是我们几个把你推荐给他的原因。不管我们强大还是弱小，也不管我们打下多大多稳固的江山，这世界啊，始终都是年轻人的！
我们是老了，但他们才刚刚起步，他们是华语电影的未来，所以我们才更应该照看好、引导好他们。他们走好了，走对了，华语电影的未来才会辉煌啊！”程奇千的这番话打动了这位八旬老人。
“你说得对！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果然看得比我们这几个人都远！这电影，我接了！哪怕豁出我这条老命，我也要把它拍出来！”游鸿章理解了程奇千这番“委曲求全”，重新点燃起了人生斗志。
再杰出的演员终会老去，与其担忧新演员无法做到老演员那样的成绩，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调教，毕竟这个世界虽然曾经是我们的，却始终都是年轻人的。
“哈哈！这才是我从电影里认识的那个游导！您老放心吧！经过我那部电影之后，两个新人都有了不小的进步，他们没您想的那么差劲的！”程奇千这个大忽悠末了还给了游鸿章一个甜枣。
“他们在这个年轻能有这样的演技确实很不错了，至于你说的不错，我还得再看看！”游鸿章眯着眼睛，语气很轻松。
“您就拭目以待吧！我也不打扰您了！我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小家伙，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估计等了一周，他肯定都等急了。”程奇千再度大笑。
“行了，去吧！我这个老家伙就不招人烦了，我也把大纲拿出来再看看，把思路先理出来。”游鸿章和程奇千挂了电话，不顾老伴儿的阻止，戴上眼镜又继续研究大纲去了。
程奇千来电告诉凤于飞，他已经说服了游鸿章会指导这部片子，不过他老人家年纪比较大，所以让她多用点心。
凤于飞听完后很开心，她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借着这股兴奋劲儿，凤于飞敲键盘速度快到飞起，不停将脑海中浮现出的影片评论和分析转化成文字，落在文档上……
“游导！”
和游鸿章的会面安排在了与程奇千结束通话的第三天，凤于飞这次只带了剧本来，她不希望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影响到导演对电影最初的创作和思考。基本上，这部经典已经很难修改了，但是凤于飞还是希望游导能够给她和电影一些惊喜。
“你本人看起来比电影里的好看许多。”凤于飞没想到游导见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她长相的评价，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你本人确实很适合拍电影。首先你的五官很出色，而且你自身的气质和神韵宜动不宜静，所以电影才是呈现这部分东西的最好的载体。”游导坐下后很认真地对凤于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