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虽然是本地人，但终究是女性，很多地方不方便。而红鸾本身对货物也有所要求，最终定下的数量也只有一个驼队，按照体积连飞艇储物仓的一个角落都堆不满。
但令红鸾惊讶的是，在计算款项时，娜塔居然主动又降低了价格。
这批货物并不是价格虚高的纪念品，而是既容易保存，又方便出手的干货，还有少量的价值更高的珠宝。但这种满满的诚意，也就意味着娜塔能从中赚到的并不多。现在这样再降低几分价格，娜塔能赚到的就更少了。
如果红鸾真的是个商人，那当然是笑纳了。但她不是，也不会在后续继续跟娜塔合作。她原本只是想着，能在自己不亏的情况下顺手给娜塔一点帮助，后续娜塔会如何她就不管了。而娜塔现在这样的表现却让人生疑。
难道爪利国的高利贷，比她想象的还要低？或者说，爪利国的女人，都这么……廉价？
红鸾不会将自己偷听的事情告诉娜塔，不过有疑惑自然要问。在签订合约，付过定金后，红鸾就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娜塔垂着眼低声回答道。“其实，我知道您应该不是商人——如果是商人，不会找我合作。爪利国女人地位低，能找来的货源有限，而且价格偏高，对于商人来说很不划算。”
脱开一开始的兴奋，娜塔也想通了中间的关节。虽然她并不知道红鸾找她购买货物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真的做生意。只是无论红鸾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娜塔来说，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当然可以趁着红鸾不了解物价，不了解行情，从这笔交易中赚上一些。可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她能找到的货源也有限，这里赚到的钱无论如何不够还债——最重要的是，娜塔根本不打算帮那人还债。
从那人将她再一次卖掉那一刻起，娜塔和那人的情分，就到头了。
那么，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替那人着想呢？
娜塔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这样的决定很痛，就像是有一把刀割在心头上。可既然下定了决心，娜塔就不打算回头。
而娜塔的计划中，红鸾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让利。这次的交易，娜塔其实一分都没有赚。
她承认她在赌，但事关未来，哪怕希望再怎么渺茫，娜塔也愿意试一试。
“哦？不情之请？”红鸾双手交叠成塔托着下巴，“说说看。”
“我希望……”娜塔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红鸾说：“您能带我离开爪利国。”
“哦豁。”这样的要求可是出乎红鸾意料，连身后装作随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琅也抬眼看了下娜塔。红鸾没有明确的拒绝，却反问道：“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这样不好吧？”
如果搁在以前，娜塔这种行为可以被称为“偷渡”。不过，现在毕竟是宇航时代，宇宙中阴兽横行，各种国家的，家族的或者私人的狩猎队是维持阴兽和人之间平衡的有力保障。以往手续繁杂的护照早已经被取消，取而代之的就是为狩猎队和宇宙旅行者服务的补给站。
不过，补给站根据当地政策，有不同的滞留时限，并且需要缴纳费用，只类似于临时停车场。像爪利国这个补给站，最多只能停留七天。
当然如果想要在爪利国长时间滞留，就需要办理对应的手续了。
“去哪里都无所谓。”娜塔低笑一声，“我没有什么目的地，我只是想离开爪利国而已。”
对于红鸾他们来说，离开时多一个娜塔，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的消耗，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凭什么要带上她呢？
“你想要离开爪利国，为什么不自己买票？”红鸾还不知道娜塔这次一分钱都没有赚到，她以为星际航行的船票应该不算很贵，至少好好做这一笔生意的话，还是能买到的。
娜塔苦笑着回答：“因为爪利国，没有人愿意将星际航行的船票卖给女人。这一百年来整个国家除了和亲，离开过爪利国的女性，只有圣女而已。”
女人在爪利国的地位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糟糕，这样的认知让红鸾有些不适。
娜塔接着说：“我想要离开爪利国，只能考虑跟随星际商队或者其他狩猎队。只是爪利国附近并没有狩猎区，几个月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路过的狩猎队。而现在也不是贸易高峰期，商队也少，最近的能带我离开的，也只有您这边了。”
这还得亏是红鸾他们有自己的飞艇，不用额外缴纳交通工具的费用。
“可我们为什么要带上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这里惹了什么麻烦，所以才急着脱身？再者说了，带你走，对我又有什么好处？”红鸾试探的问。
娜塔沉默了片刻，不可否认，她急着走，也的确有躲避绿漪的意思。不过，“是有麻烦，但不会牵扯到你们，我会解决。”
“如果你们愿意带我离开爪利国，我可以承诺，为您效劳三年，不要工钱，只要包吃住就可以了。”
红鸾斟酌了一会，摇头说：“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很诱人的条件。”
既然是谈生意，自然不会选择露天的地方。现在他们正在一个茶室的包间里，而现在，分明是密闭的空间，娜塔身上的衣料却开始无风自动。
“能拥有私人飞艇，您的身份想来也是非富即贵。不过，就算是您，”娜塔抬起眼，眼中似乎有星光划过，身上的气势陡然上升。“四阶中期的护卫，应该，也算是有价值的吧？”
“阿鸾！”原本旁听的琅拉起红鸾远离娜塔，并将红鸾护在身后。不过这里毕竟是包间，再退也只能靠着墙而已。
“男人？”娜塔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红鸾身上，对琅并没有太多关注，只当“她”是红鸾的护卫。但琅一发声，明显的男性嗓音立刻吸引了娜塔的目光。
像是迁怒一般，娜塔四阶的压力几乎全部倾轧到琅身上。琅现在的实力距离三阶不过半步之遥，但说到底还是二阶巅峰，与娜塔差了两个阶位。来自四阶的压力让琅有些承受不住，但他依然坚定的将红鸾护在身后。
“好了，又不是敌人，何必这样拔剑弩张？”红鸾在身后扯了扯琅的衣服，然后开口打圆场。
娜塔的气息控制的很好，就连站在包间外的服务人员都未曾察觉。红鸾开口，她就慢慢收回了气势，重新端坐好。
红鸾从琅身后走出来，牵着依然警惕不情不愿的琅回到座位上。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哥，诡琅。会穿成这样，主要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陪着我。”红鸾介绍道。
或者说，主要是为了防备娜塔。对此，娜塔表示了十分的理解，毕竟他们只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四阶的气势不会假冒，红鸾想起之前偷听的时候，隐约分辨出绿漪说过，娜塔并不是没有反抗的力量。原本红鸾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看来，有这样的实力，自然是可以反抗的。
“我承认我心动了。四阶中期，放到宇宙任何地方都十分抢手。”但这并不能让红鸾失去警惕。他们要进行的是宇宙航行，如果在宇宙中，这位四阶想要对他们做什么，红鸾他们将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一定能兑现诺言呢？”
“你们可以给我戴上‘约束’。”娜塔毫不犹豫的承诺。
红鸾和琅惊讶的对视一眼。
约束是一种特殊的金属合成物，对源力有极强大的传导性，几乎无法用源力破坏。在很早的时候，通常会在约束内部装上威力强大的炸弹，用来束缚实力强大的俘虏。这年头约束已经很少在明面上流通，但黑市还是很容易能够买到的。大一些的家族，也少不了这样的库存。
像琅、薛安这样大家族出来的，随行都会携带一个，用来预防万一。薛安留下的飞艇里，自然也有约束。
那是一个手环，里面也装上了炸弹，并且是威力很大的那种。修者毕竟是血肉之躯，娜塔虽说有四阶，但这种贴身的爆炸，即便要不了她的命，也足以让她失去行动力。
有这样的承诺，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真正不放心的反而应该是娜塔，戴上了约束，就相当于完全将自己交给眼前这两个人。如果他们怀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或者三年后不放人，娜塔也只能吃这个亏。
除非她不要命，也要孤注一掷的跟红鸾他们同归于尽。
“我还有一个问题。”琅开口了，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他自然也不会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直接效命国家？就算你们国家女性地位不高，但是四阶的实力，也该能够获得应有的地位了。”
就好像圣女，即使她是女性，凭借着绝对的实力获得现在的权利，也没人敢说什么。
“因为不会被接纳。”既然连约束都已经决定戴上了，娜塔也就不在乎是否交底。不知是出于习惯或者是其他原因，她并没有看琅，而是看着红鸾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曾经，我是一名沙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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