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中秋节因为太傅新丧，帝王下令从简，宴席吃了几口，萧睿鉴便回鸾台值守，拒掉了朝臣敬酒。
陈曼歌知道萧睿鉴心情不好，憋了几日才问过阵子是萧定权的生日，该准备准备了。
“你今儿不是去找太子妃商量了么？”萧睿鉴看着书，懒懒答话，“随你们吧，我还要去宫里。”
“殿下……”连亲儿子的生日都避开，萧睿鉴这事做得够绝。
重阳节前几日顾思林回了京城，本来北边也安静的很，倒也没有他去前线的必要。
“三郎，卿卿有错，但是，你也不至于让他们母子分居……”顾思林在北边几个月，督促了王岩的走私案，证据确凿，以李希春为首的众位将领又把事情捅到了御前，顾思林只从严处置。
没想到王岩的案子刚进入尾声，就收到了京城信件。
“慕之是觉得，我这样做，太心狠了？”萧睿鉴回过头，褐色的眼眸盯着他，刺眼的日光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照进顾思林的眼睛里，顾思林竟然看不清萧睿鉴的神情，只听到他这一声问话。
顾思林不答话，萧睿鉴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我心软过一次……”萧睿鉴低头看着茶叶浮沉，慢慢说道，“那年，卿卿闯入控鹤卫，我就知道，在我和萧铎之间，她的心，始终在萧铎身上。”
顾思林想要反驳，却一时无话，只听萧睿鉴继续说到，“当时我想，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往后我跟卿卿两个人，哪怕是从头再来，我们还能好好地……”
“可是，后面是什么……是投毒案。”萧睿鉴扭过头，看着顾思林。
“投毒案，伤得是沈鸢，害得是你！”萧睿鉴深吸一口气，“现在，我不能再冒这个险。”
“凶手已经落网了。”顾思林半天只能说这样一句话。
“是啊，陛下本来有意放过愍太子一脉，毕竟都是皇室宗亲。”萧睿鉴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可是，愍太子的故旧，当真全部处理了么？”
“我不能，不能再让卿卿主事，不能再把身边人置于险境，”萧睿鉴死死看着顾思林道，“我不能让阿宝来冒这个险。”
顾思林沉默了起来，萧睿鉴凑了过去，道，“你是他亲舅舅，你会拿他的性命冒险么？”
“别说了。”顾思林沉默半响，最后直接站了起来，只看着萧睿鉴叹息。
“你的心情，我懂。”萧睿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毕竟是血脉相连，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带阿宝去看卿卿。”
顾思林见他松口，立刻露出了笑容，萧睿鉴却又立起了手掌。
“但是，阿宝不能在卿卿那里过夜。”
“逢年过节，我不会拦着他们相见，但是，必须有人保证阿宝的安全。”
“你和卿卿，竟然到了这般境地。”顾思林知道萧睿鉴主意已定，也不再劝，唯有一声感叹。
“是啊，我和她，最后还是到了如此境地。”萧睿鉴开口已经有些哽咽，红了眼睛将脸扭到了一旁。
顾思林原本有些生气，见他这般模样再也生不起气，反倒是走过去把人抱到怀里，搂着人的腰背，轻轻抚摸着萧睿鉴的后颈。
萧睿鉴深吸一口气，止住了泪水，推了推顾思林道，“好了，你去带阿宝看卿卿吧，陈曼歌是陈青云的嫡女，温雅贤良，她带阿宝带得不错。”
“你可以去见见她。”
顾思林被推了一下，却有些不愿意走，只抱着萧睿鉴说，“照临，晚上我再来找你。”
“嗯。”
再见面，已经是宣室里，天子问话。
萧睿鉴站在帘后，看不清脸，但是顾思林认得出他的身形。
天子对于王岩的事情十分恼怒，直言道，“他这是要做周邡么？”
顾思林连忙跪下告罪，王岩如果是周邡，那谁是那位中书令呢？
帝王气得连连咳嗽，挥退了顾思林，临走时顾思林往萧睿鉴身上看去，却发现萧睿鉴似乎在从宫人案上端着汤药。
入秋几场雨下来天气转寒，太傅新丧，天子也断断续续的咳嗽，是以萧睿鉴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皇帝年事已高，为人处世倒是少了几分深沉带了几分任性，也不管萧睿鉴身后还有一大家子，时常将人留在宣室和宴安宫，每每喝药都要萧睿鉴来侍奉。
白日里鸾台值守，晚上也要看着天子喝药，萧睿鉴索性在宴安宫住下，倒是不怎么回东宫了。
好在十来天之后天子病情有了起色，萧睿鉴也才回东宫喘了一口气。
一回去就看到萧定权扑过来，红着眼睛叫爹爹。
萧睿鉴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瓜子，心想小孩儿真是什么话都写在了脸上，见着他满脸的期待，又是拿新练的字给他看，又是把顾思林教他练剑的事说给萧睿鉴听，又说前几日重阳宴陈曼歌带他去看花，又把顾承恩给他的瓷鸟吹哨给他瞧……
小孩儿拉着萧睿鉴说了半天，抓着他的衣服死活不松手，本来累得准备回来倒头就睡的萧睿鉴被闹得勉强打起精神，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听他絮絮叨叨。
“你还有事么？”萧睿鉴当然知道这小孩的意思，却又不想点破。
“啊……也，没什么。”萧定权说话的语气都低了三分，见着父亲连眼睛都懒得睁，委屈的两眼通红，却又倔强的憋着眼泪，心里一直想着前几天被父亲忽略的表情，大人都说是父亲太忙，可是父亲根本就是忘了。
小家伙嘴巴撅得挂油壶，萧睿鉴也逗够了，从袖中掏出一支笔，道，“也长大一岁了，过几天皇爷爷给你选了老师，可要好好念书。”
“爹爹！”萧定权眼睛都亮了，捧着笔说到，“这是生辰礼？”
“按礼制，有掌事给你准备就够了，不过，看在你这几日习字有进步的份上，给你添一份。”
“谢谢爹爹！”
“我话说在前头，”萧睿鉴抬手，点了点萧定权的额头，“写得好，给赏，往后你要是贪玩躲懒，耽误了功课我也照样罚你。”
“孩儿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