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打算怎么跟贵妃说隐元的事?”
赵佶早已成竹在胸,自得地说:“当然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周旋喽。说不定有一天,我还能帮你们抓住她呢。”
“那贵妃和慕容知府……”
“贵妃暂时不能动,慕容彦达倒可以任其自生自灭。我不好出面惩治,但你们若想收拾他,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佶重新拿起笔来,抽过一张纸在上面随意画着。他
两不相帮说得那么好听,人家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柴慧有心说几句客气话,忽又觉得虚伪做作犯恶心,于是起身作别。
“夜深了,官家早点休息,柴慧告退。”
赵佶也不挽留,叫来徐宁送柴慧离开。
排演歌舞的人陆续散去,唯有慕容贵妃仍顶着寒风在榻上睡着,两个侍女站在旁边打盹儿,却没有人敢去叫醒她。
“徐教头,贵妃近几年是不是举止怪异,有些行为不同于往常?”
徐宁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我偶尔也觉得贵妃怪怪的,可要仔细思量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人嘛,总是要有变化的。”
他倒是想得开,不过如此诡异的画面真的没人在意吗?
往后的几天,柴慧和纸魔轮流照看李承睿,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呜呼哀哉了。
我们的文曲星君虽然举止轻浮,贪酒好色,但不可否认他是儒生出身的事实。儒生,就得是手无缚鸡之力,身体也不够健壮——至少柴慧是这么认为的。
她准备等个十天半月,若李承睿始终不能恢复,她就自作主张背着人上泰山去。可就在第五天晌午,纸魔照例进来查看时竟发现李承睿已经醒来,正大瞪着双眼躺在床上挣扎。
他被袭击后便不能支配的那一半身体像是被人控制了,不停地往床下拉扯他的身体,而属于自己支配那一侧则拼命地往反方向拖拽。
“文曲,你什么情况?”
纸魔刚一发问,李承睿突然抬头看向他,两眼都布满血丝通红一片,仿佛在一瞬间的恍惚中被夺了心智。
纸魔没有修行过,除了陶缙云赠给他的妖灵和他所见过的鬼怪之外,对神魔的世界所知甚少。他不知危险一触即发,因为担心李承睿反而往前走了几步……
正午艳阳高照,柴慧和崔氏正在廊上闲坐,内室突然响起纸魔刺耳的嘶喊:
“你们快跑!”
紧接着传来阵阵轰响和杯盘碗盏碎裂的声音,柴慧急忙催促崔氏离开,自己提着匕首跑了进去。等她进门时,只见柜子、桌子、床等等所有木质用具皆被砸的粉碎,更别提桌上的其他器物了。
灰尘散去,纸魔满脸淤青地爬起来,一把将柴慧拽到身边。
“不是让你走吗?”
“我来帮忙啊。”
“文曲他疯魔了,差点把我打死。”
他说着往旁边一指,就在柴慧刚才站的地方,李承睿正抽搐着往前挪步。看他面部表情应该是极其痛苦,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幸亏我刚才拉你一把,不然你也得像我这样。”纸魔边说话边疼得直咧嘴,“我想把他锁进画里,可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招招致死,打得我只有躲闪的份儿。”
“突然就这样了吗?”
“我进门时他就在床上难受来着。看情形应该还有点理智,他要真想要我的命,我恐怕是躲不开的。”
柴慧觉得他的状态很眼熟,是值守北天门时见过,还是别的什么时候?
“你别轻举妄动,我们俩打不过他。”
“等一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记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况……好像是……缉捕司!”
“想到什么了?”纸魔问。
柴慧定了定神,把手中的匕首扔给纸魔,一边捋袖子一边往李承睿身后绕去:“我想到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但要确定一下。”
“你要做什么?”
“别吵!”
柴慧慢慢靠近,时刻防备着李承睿突然袭击。他不是没发现自己的异动,只是原本的意识与“闯入者”在角逐,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他的躯体。
就在柴慧移动到一伸手便能抓住李承睿的位置时,对方猛地转身出招,果然如纸魔所说,招招都下重手,毫不留情。
柴慧虽然已经是凡人一个,但要论凭真本事过招,整个天宫也找不到几个能跟她久战的。她本想三两下先制服李承睿再论其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深藏不露,逼得她不得不认真起来。
两人在破烂不堪的屋里打的焦灼,浑身疼得快散架的纸魔却插不上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柴慧虽然占着上风,但每次拳头到了眼前又怕伤到对方,只得收力退让,这样下去几时到头?
“他打我一顿,你给他两拳怎么了?快点吧,一会儿你体力耗尽,他可什么事都没有!”
纸魔提醒了柴慧,她也明白过来自己的体力无论如何比不过李承睿,非得想点别的办法不可。
二人又过几招,柴慧卖个破绽,李承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地攥了下去。纸魔都看呆了,这是唱得哪一出?
被李承睿死命一掐,窒息的感觉瞬间从口鼻蔓延到头脑。她不敢耽误,拼命拉扯着李承睿的袖子,但又看不到想看的标记,只得又去扯他的领子。
领口被扯歪了,露出几条赤红的血管,那是从心蔓延而出的标记——“婪”的标记。
柴慧迅速在他手腕上画了个简单的符,然后在符上用力一掐,李承睿眼睛里的红色慢慢褪去,手上的力道也卸去大半。
没了那股子邪乎劲儿支撑的李承睿瘫倒在地,连带着抓他手腕的柴慧也坐了下去。刚才他是有意识的,只是无论怎么抗拒,那只不听话的右手仍然牵扯着他去攻击纸魔和柴慧。
战事应该已经平息了吧?纸魔把他那张被打得不成样子的脸凑过去,想看李承睿还是不是个大红眼。
李承睿都不忍心看他,低着头说:“对不起啊,把你打成这样。”
“罢了罢了,你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纸魔扭头问柴慧,“你怎么样,被掐得不轻吧?”
柴慧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她的手还死死捏着李承睿的腕子,搜寻着关于“婪”的记忆。
“红色的血管从心蜿蜒而出,那就是标记。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刚刚被‘婪’标记的人,马上在他身上描这样一道符咒,然后掐住寸关尺不放,他很快就能清醒。这时候要记得及时松开你的手,如果他的血管恢复青色,那就还有救;如果仍是赤红的,一定要马上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