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头顶的蓝天已变成灰蒙蒙的颜色,金线似的光一道道盘结起来,交织成数丈高的网子悄然落下,把花荣和郑天寿扣在其中。
柴慧察觉到异样时,两个大活人早没了踪影。
“天寿哥!花荣!”
她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数群飞鸟。
赤羽箭的目标是花荣,郑天寿跟他坐得太近,所以才被一起掳走。再有灵气的宝贝也是物品,万一它只认花荣,不知会不会伤害郑天寿。
柴慧壮着胆子走向二人失踪时坐的位置,正要伸手触摸,整个人瞬间被神力吸进了石壁内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之内。
所有照明用具都在花荣身上,柴慧身处黑暗中不敢乱动,慌乱中又喊了几声“花荣”。
左前方有活物被她惊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纸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花荣不在,纸魔倒有一个。”
“你在这儿,四哥呢?”
“不知道,我们被赤羽箭分开了。这鬼地方一点亮儿都没有,还限制我使用法术,再想不到出去的办法,早晚得变干尸。”
“你就一点火都变不出来吗?”
“能变一点,但是维持不了多久。有什么用呢,我走过十几次,每次都绕回来,出不去的。”
柴慧央求道:“你变一个出来吧,金杆赤羽箭是五行结界的东西,也许我有办法呢?”
“倘若五行结界的人能破解迷阵,李承睿早过来找我了。”
“你真笨。四哥身上余毒未清,和你分开后他一个人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哪儿还有精力救你?”
纸魔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唉,没想到你还是有良心的,虽然选择了花荣,却也没忘记李承睿的好。”
“我记得他的好,也记得你的好。选花荣是找归宿,又不是喝了孟婆汤,还至于忘了谁吗?”
“你记不记得在沧州时答应过我,那件事有答案后要第一个告诉我?”
当然记得。
纸魔是李承睿忠实的拥护者,在他的撺掇下柴慧一度对自己内心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当她与花荣因宋江而生嫌隙,打算听从纸魔的“劝告”认真考虑一下李承睿时,三生石帮她想起了过去。
有些事可以选择原谅,但是无法弥补。
“你明知我选择了花荣,还问什么答案呢?”
纸魔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李承睿已把始末缘由讲给我听,我也认为他应该为自己错误的决定付出代价,但是你应该公平地对待他和天英。”
“怎么公平?”
“李承睿付出的感情不比别人少,他做出的牺牲你我也都看在眼里。我不明白,为什么天英为你延续生命,你会感激涕零,而李承睿为你受再多苦都无法让你原谅他曾经犯下的错呢?”
他对此事的关切远甚于自己和梦妖的纠葛,那种不刨根究底誓不罢休的劲头也着实另柴慧头疼。谁让自己傻乎乎地答应给人家什么答案呢,今天不说明白,往后更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天英再浑,坑的是我自己;李承睿一出手,整个水族差点没了。你觉得他被天帝蒙骗,是无辜的,那么我呢?对他的付出感激涕零这种事我十几岁就做过了,要跟他过一辈子这种选择我也做过了,然而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所谓的爱情是在欺骗的过程中产生的,任谁都无法接受。
“如果我是个不讲理的,在三生石内看见过去后,我完全可以指着李承睿的鼻子骂,骂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差点死在茫茫大海上……但是我没有。几千年过去了,我们都是受封的天神,相安无事最好,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当着他的面儿,我责备自己糊涂,痛斥天帝阴险,就是没指名道姓说他李承睿欺骗!尊他为兄,是我能给予他的全部,他面上不服,心里恐怕已经认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洞穴内再次安静下来,柴慧觉得正因为看不见纸魔的脸她才有胆子把对李承睿的怨气坦然地说出来。
她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当身边人都欣赏李承睿的时候,她说不出什么谴责的话。如今想来,大概是觉得没有人会和自己站在一起,谴责李承睿的结果很可能是自取其辱。
她用最豁达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哪怕埋汰自己也要给李承睿留住脸面。
洞穴内亮起来了,纸魔的脸在跳跃的火焰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你还真是不客气。”
“哎呦,要不你说说看想听什么,我照着你的想法发挥一下?你们这些人,我说难听的要遭嫌弃,说委婉的你们就觉得我好欺负。巧了,郡主娘娘今天心情不好,只说难听的,你若不爱听,以后少管闲事。”
“也罢,你说的句句在理,我没什么不爱听的。既然决定不计较过去,希望你不要对李承睿说这些话。”
柴慧冷笑道:“好人都让你来做,凭什么?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心照不宣多好,非咄咄逼人让我说个明白。这都怪我以前太老实,任凭你们摆布。”
“我以后不问就是,你先想想办法看怎么出去吧。”
纸魔没想到她今天刚受了气,情绪上正处在个不受控制的时候,一开口就注定是自讨没趣。柴慧不情愿地剜他一眼,适应了明亮的环境后开始四处走动。
“不出所料,我们正在赤羽箭的幻境中,脚下的路仿照的是从外界通往金族圣地的一条小路。”柴慧取出沈钺给她的迷毂,当转到正确的方向时,迷毂会闪烁起橙色的光,“不要看四周的标记,跟着迷毂走。”
她在前面开路,纸魔亦步亦趋地跟着。幻境的确在阻止他们使用法术,没走几步路,纸魔变出的昏黄火焰便熄灭了。
“大哥你行不行啊,刚才那点光亮就相当凑合了,怎么还灭了?”
“早跟你说坚持不了多久,当我开玩笑吗?”
“半路出家就是不靠谱。”
好在迷毂的亮光没有消失,二人只好硬着头皮摸索前进。又走了一段,纸魔觉得让柴慧在前面开路不太合适,于是主动接过迷毂,把她拉在身后。
“你这件法宝挺好用的,我也拿着走几步。没准儿一会儿就能找到李承睿,让他看见我躲在你身后,我以后还怎么跟着他混?”
“你当心点,咱们什么都看不见,别再没防备撞墙上。”
“你学着我,用手扶墙,顺着走不就没事了?”
“我在后面怕什么,该小心的是你。”
“嘘——”纸魔打断她,静静听了片刻才继续说,“我好像听见一点打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