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甜寂,红桑睡的很熟。
她似乎梦见了自己还是田大妮儿的时候,有一点弱,有一点无力。虽然内心没在怕的,但是这种无力感让她很讨厌。
她在烧成废墟的村子里跑着,四处一片焦黑,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远远的像是看见了黎枢,他背对她走着,红桑心里一喜,想要喊他但没发出声音,招了招手他也没看见。
心里就有点不高兴,愤愤地啐道:老娘叫你你倒是回头啊!
也不知道黎枢是不是感应到了,他稍稍侧目回了一下头,却依然没有看见她,又转身向前走去。
红桑心里那股倔劲儿就上来了,迈着两条小短腿拼命地追,刚觉得拉近了一点距离,眼前突然有一道黑影挡住了她,她仿佛看到无数血藤张牙舞爪地笼罩下来——
罗红桑蓦地睁开眼,本能地警觉到房间里有人!
一大团黑影伫立在床前,遮挡住了月光——还未完全从梦里清醒过来的红桑惊叫一声,坐起来一拳打过去!
“哎罗睺!疼,疼——”
黑影捂着脑袋蹲在地上,鼓鼓雍雍的一大团。
红桑倏地收了手,这个温吞吞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是谁来着?
黑影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确认红桑不会再出手。
红桑这才勉强看清,这一大团是一件硕大厚实的黑斗篷,把人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连脸都不见,只露出一个下巴。
她这才放松下来,瞪着黑影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无语道:“摩呼啊,你三更半夜跑我房间里干嘛??”
挨打了能怪谁??啊??
摩呼罗迦依旧温吞吞,揉了揉被打的地方道:“我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被占了,我想找人问问……”
红桑顿了顿,那个,被占的院子是摩呼的吗?她实在没注意摩呼平时住在哪儿,楚娆定然也只是随便找了一间比较空的院子。
她尴尬地笑道:“那个,摩呼原来你在教里啊……?”
大斗篷点点头,“我在。”
红桑汗涔涔,不愧是“被人遗忘的摩呼罗迦王”,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啊!!
这情形就很尴尬了,红桑陪着笑脸,心虚道:“摩呼啊,教里有点紧急的事需要用一下地方……你看,你今晚先找别的房间将就一下?明天我就把你的房间腾出来!”
摩呼罗迦很好说话地点点头,从大斗篷下面掏出一篮子新鲜水灵还带着泥的大萝卜——“这个,一点土产,听说你伤的很重。”
红桑愕然地看着被塞进怀里的大萝卜,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摩呼罗迦斗篷下面的小半张脸微微露出一个客气腼腆的笑容,随即便嗖地一下从窗户飞出去不见了踪影。
“呃……谢谢……”
回应红桑的只有夜风里空荡的窗口。
……
幽冥八部的摩呼罗迦王每一天都很开心。
他有一间小院子,还有一片田地和一个鱼塘。
每天钓钓鱼,挖挖土豆,刨刨萝卜。
今天的萝卜也很水灵,真是太好了呢!
……
一大早红桑拎着一篮子萝卜从房间里出来,重重地放在早餐桌上——“今天加菜!”
楚娆奇怪地看了一眼萝卜,招手让人把萝卜拎去厨房,顺口问:“哪儿来的?”
红桑坐下来揉了揉脸,“摩呼来探病了。”
“哦,他在啊。”
红桑的脸还埋在手里,感觉怪对不住人家:“咱们把人屋子占了。”——就算这人再怎么没有存在感,人家还在教里呆着就把人屋子给占了,这也太尴尬了。
楚娆小口喝着瘦肉粥,倒不怎么在意,“没事,摩呼没那么小心眼儿。”
红桑把脸抬起来,“你跟他熟吗?”
“不熟。”楚娆漫不经心地应着:“他总一个人,不是出任务就是在后山待着,教里没人跟他熟。咱们教里怪胎不少,他也得算一个,不知道教主从哪儿网罗来的。”
一个教里共事多年,都没人跟他熟也是奇怪。
红桑刚拿起碗准备吃饭,突然醒悟过来——“后山?后山不是除了教主没人去吗?”
楚娆瞧她一脸大惊小怪,“他在后山有一个大鱼塘呢。有传言说他鱼塘里的鱼都是拿人肉喂出来的——哦,他要是送你鱼你可别吃。”
红桑瞪大了眼睛看着吃得若无其事的楚娆,想想那个又温吞又腼腆的摩呼——不能吧??
楚娆耸耸肩,魔教里的人,谁知道呢。
当初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幽冥教,教主可是荤腥不忌什么人都网罗的。
一顿饭吃得红桑好像八卦到了什么魔教秘辛,她都开始好奇摩呼的大斗篷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不过魔教里的传闻以讹传讹的多了去了,就算是真的,人家出个任务杀了人,尸体带回来喂个鱼,好像也不浪费。
她还惦记着去看黎枢,碗里的饭扒得飞快。没等她吃完就看见黎枢正从院子另一端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清风和煦,晨光温暖,赏心悦目一个翩翩佳公子。
公子走得很慢,慢出了几分风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持续的血脉不流通带来的四肢麻木是个什么感觉。
但是他看到红桑放下碗冲他招手,还是笑得和煦又淡然,没有一丝痛苦。
向死而生,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缓慢却坚定地走着,虽然慢,但没有停下来。
直到一道深松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超越他,扯开嗓门欣然道:“罗睺,我一接到你的召集令就赶回来了!想我了吧~?”
红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有点僵,抬起的手都还没放下,转头看向楚娆——他怎么也来了??
楚娆淡然又无辜地移开视线,召集令发出去,当然是方圆几十里内的同门都能收到。谁离的近,谁有空,谁就来呗。
对于龙冉来说,今天可真是个大惊喜。
以往被红桑横眉冷对惯了,今天一见面竟然笑着对他招手,怕不是终于被他的心意感动,明白他的好了?
就说他玉树临风倜傥风流的,怎么能追一个人追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呢?
他脸上笑嘻嘻地向红桑奔去,步伐迫不及待地小跑起来。可还没等走近,就被倏然变脸的红桑瞪得停下了步子。
这不对啊?不是对他笑的?
龙冉这才注意到自己后面还有一个人,看起来苍白纤弱,活生生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