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连姜认识以来,时姈还未曾正式地拜访过连府。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孟秋瑾,傅堃,沈穆,忙于应付这些重要的角色,让她迟迟未能到连家做客。
这是头一回上连家的门。
时姈只觉得懊悔。
连姜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衣裳都是昨儿穿的那身。
不过一|夜的功夫,她向来红润的脸色就惨白得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霜,青紫的嘴唇干裂出清晰的纹路,连胸膛的起伏都变得十分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
若不是脑袋上包的纱布还在渗血,她一定会觉得躺在床上的就是个死人。
就如老奴说的一样。
连父连母没有出现,只让丫鬟带时姈去连姜的房里。
她慢慢在床沿坐下,碰了下连姜的手背,还有些温度。
“连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郎中怎么说?”
丫鬟回答:“只说伤得太重,就算能救活,怕也是醒不过来了。”
也就是活死人的意思。
时姈抿唇,面上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怎么没给她用止血的药,就这么看着她的血流干吗?”
“已经用了药,只是伤口太大了,才会渗血出来,郎中说每隔一个时辰就给姑娘换一次药,直到不再流血为止,如今已经换过五回了。”
丫鬟话里藏不住情绪,虽然对时姈的态度十分恭敬,但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对她的责怪。
“其实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当时发现姑娘的时候,她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血都流成了一小滩,跟水洼似的,一捧脑袋都是黏糊糊的,也不知道已经流走多少血了,补都补不回来的。”
即便没带玉簪出门,她也能看出来。
连家上下,但凡是将连姜放在心上的,都不喜欢她。?
是她给连姜带来了不幸。
时姈沉默地听完,问起了别的:“她在哪里被发现的?又是谁发现她的?”
丫鬟不情不愿地说了。
时姈一听,那地方正好离连姜下马车的地方不远。
就隔了半条街。
发现连姜的第一个人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老妇人,她看见有个姑娘倒在血泊里吓呆了,连忙去喊了人来。
闻声聚集而来的人里头,有个人是认得连姜的。
连姜最爱吃他家的笼饼,有时还会专门绕路去买。
他当即就让人去通知连府,顺便叫人将连姜放在一辆木板车里,拉回了连府。
血也跟着滴答流了一路。
时姈不再问了,站起身,轻声说了句,“连姐姐会好的。”
丫鬟眼神莫名地看她一眼。
”好好看顾连姐姐,也替我向连大人问好,我会再来看连姐姐的。“
时姈说完就走了。
出了连府,她飞快上了马车。
“去沈家。”
葭倚见她面色冷肃,不敢多问,当即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沈家。
敲门声急促响起,像是瓢泼雨点胡乱砸在地上。
小童儿去应门,刚打开一道缝,门板就被人猛地推开了,他险些被撞了个趔趄。
抬眼就见一个姑娘冲进来,急声道:“快带我去见先生。”
原来是荣安县主。
小童儿见怪不怪,只是她从没有这么早来过,还......如此地急切,失礼。
“先生还未起来。”
“他何时起?”
时姈按捺住心里的焦急,双手合十道:“拜托了童儿,我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先生。”
小童儿犹豫了会儿,还是去帮她叫沈穆了。
能不能叫得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昨晚沈穆研读残谱到深夜,直到四更天才合眼呢。
时姈就在前堂等,越等越心焦,越等越......没脾气。
小童儿这一去足足耗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回复,说沈穆已经起了,需等他洗漱用饭。
时姈能怎么办,只能乖乖等着了。
沈穆这人天生自带古怪脾气,就算解开了林氏的心结,也丝毫改变不了他的本性。
前一刻能对你很亲切,下一秒就能使劲磋磨你。
磨蹭了足有三刻钟,沈穆才姗姗来迟。
看得出他眼底有淡淡青色,面上还残余困倦。
“县主有何事?”
他问得干脆,时姈索性也开门见山道:
“荣安有一好友性命垂危,想求先生出手相救。”
她朝沈穆猛地跪下。
“只要先生能救她性命,要荣安做什么都可以。”
同样的说辞,昨天她才刚刚承诺过。
沈穆垂眸看她,过了会儿才说:“你想救的人,与昨天说的是同一个?”
时姈愣了下,随即摇头道:“不是。”
“起来吧,无论你跪,还是磕头,在我这里的承诺也只能实现一个。”
两个人,只能救一个。
时姈明白,能答应她的请求,沈穆对她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不可能再为了她无限让步下去。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不用。”
时姈十分坚决地打断了沈穆的话,明亮的眼神灼灼望着他,不见挣扎和犹豫。
“求先生救连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