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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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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墟营城门打开后,从各州陆续赶来的军队占领了这道关口,而后全数俘虏了叛军。自此,侓州的危急解除,貘达面对反攻呈现出力不能及的疲乏之势。

    尹迟猜想得不错,在尹岱宗反水围城之际,西南陀耶有了动静。

    侓州守城将军名叫汪海宁,年近不惑生得高大威猛,兼有行兵谋略,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貘达既冒大险深入腹地,那便让他有来无回,势必要围剿殆尽以保大和百年安康。捷报一次次传来,墟营城上下一扫满身憋屈,入阵杀敌都杀得酣畅淋漓。

    盛决自那日将尹迟背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房间。尹迟陷入了昏睡,高烧不退,盛决就坐在床头守着,熬得眼底血丝密布。

    御医日日来施针擦药,腿上的伤口溃烂红肿,尖锐箭头钉入膝盖骨。御医说右腿怕是无法恢复如初,盛决没吭声,只问:“何时能退烧转醒?”

    “箭头淬了毒,又耽搁太久,微臣尽力解救便是,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朕找到他时,看着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为什么一入府情况就陡转急下?”

    “唉,将军那时已是强弩之末,皇上眼见的乃是表症假象。”

    “……哦。”盛决魂不守舍似的发了会儿呆,然后缓缓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天黑了,婢女进来点灯,把温粥放在桌面上后,也没敢出声打扰,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

    盛决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他看着尹迟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觉得无比安心。

    不多时有人在门外提醒他入寝,不断地轻唤“皇上”。盛决烦了,扭头对着门道:“朕就在此处歇息,你且退下吧。”

    夜深睡梦间,隐约有手摸上脸颊,盛决蓦然惊醒,抓住那只手猛地坐直身,有些发愣地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尹迟。

    “……你、你醒了?”

    烛火未熄,帷帐半遮,光影重叠下人脸晦暗,尹迟苍白着唇色,浅浅勾起弧度,道:“我睡多长时间了?”

    盛决站起身,抖了抖广袖负在身后,垂下眼睑道:“三日零四个时辰。”

    “怪不得……”尹迟无力轻笑,“肚子饿得慌。”

    “朕这就给你找吃的。”盛决无措地向门口走去,临到跟前却又转过头问:“你想吃些什么。”

    “好皇上,我能吃什么?就倒杯水给微臣吧。”

    盛决愣愣地“哦”了下,走到桌边沏了杯尚温热的水,端到他嘴边后蹙眉道:“张嘴。”

    尹迟抿嘴轻笑,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多语。

    盛决与他僵持良久,忽地抬手掐住他的脸颊,扬起下巴大饮一口后,贴上那张薄唇全数渡了过去。

    尹迟呛得扶床沿猛咳,随茶水咳出的,还有大片发黑的污血,他捂着胸口擦了把嘴角,笑道:“好皇上,你急什么?”

    盛决用袖子擦干净他嘴角的余渍,皱眉道:“朕让你回西南边境,你不听,朕让你听候指令,你不听,朕让你喝水,也不听!你就不能稍稍听话点?”

    “臣的腿废了,皇上把臣锁起来,臣哪里也不去了,好不好?”尹迟捞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就像孩童对着娘亲撒娇,端的是一副耍赖模样。

    盛决冷着脸,紧抿着唇无动于衷。

    “好皇上,好夫君,快来抱抱我。”尹迟伸开双臂央求:“臣做了一场噩梦,神惊魄动,皇上就可怜可怜微臣吧。”

    盛决眸底幽深,缓缓地走近他,视线盯着若隐若现的领口处。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但看着那片白皙的肌肤,脑子里已混沌得什么也没有了。尹迟解开里衣,手心撑着床铺,强忍着腿伤疼痛缓缓躺了下去。

    他侧身躺着,浑身剥得干净,只有右腿裹着绷带。盛决看着他微微屈起腿,将身体露出来,蹙着眉情难自抑地催促:“好夫君,快上来抱抱我。”

    窗户没有关紧,风吹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咯吱声在宁静的夜里尤显空寂。盛决埋在他体内没有动弹,从背后抱住他安静地睡了一整夜。

    尹迟贪图亲昵,右腿疼了一整晚也不吭声,次日醒来时额头冒着冷汗。御医蹲下来拆纱布换药时,盯着伤处直皱眉头,疑惑道:“这……这为何瘀血如此严重?”

    “有劳御医敷些化瘀活血的药物,末将感激不尽。”

    “这不是用何药的问题,主要是将军您这腿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再这般折腾一二,在下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盛决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米粥,他没听清屋里的对话内容,便随口问道:“什么无能为力?”

    御医吓得一激灵,低着头呐呐无言。

    不多时有人来报,言道与貘达最后一战大获全胜,并俘虏了敌军主将阿莫缇,特来询问圣上接下来该作如何处理。

    盛决闻言看向尹迟,默了片刻,道:“将阿莫缇及一干将领斩首示众,头颅悬于城楼之上,其余士兵暂先押往京城受理。”

    尹迟耸耸肩,挑着眉不作非议,待人都下去了,才轻笑道:“皇上还是太过仁厚,若是我,便当地坑杀,省得他日留作后患。”

    “都坑杀了,消息传到西南边境,陀耶免不了要背水一战。胜败还不明朗,将敌军逼急了有甚么好处?”

    “逼急有逼急的打法,畏首畏尾有甚么意思?身后既无忧患,不如血洒疆场来得畅快,既犯我大和,便得有家破人亡的觉悟。”

    盛决不欲与他争辩,将碗递给他,道:“喝粥。”

    侓州战祸既解,安顿好余下事宜后,盛决便带着人回了京城。

    西南战事愈演愈烈,所幸如今军事调度方面不再左右支绌,又加上早有防备,朝中虽感到忧虑却不至于人心惶惶。

    处理好粮草押送和各州守备事宜后,尹家叛逆之罪便要提到朝堂之上进行审议。

    如今太子安然无恙,罪妃打入天牢候审,尹岱宗身死在墟营,大大小小叛军将领都已缉拿归案。

    尹老将军逝去后,尹家虽日渐式微,但到底是簪缨世家,族内势力盘根错节不容撼动,若要抄家问斩,其中必定要有诸多牵扯。

    尹迟昨夜缠了一宿,又磨又求,言下之意便是央着不可动他父母。尹江平夫妇二人终日深入浅出,身为翰林院四品侍讲从未曾结党营私,素来洁身自好爱护名声,若真以叛国罪连坐,着实冤枉。

    可若这般论处,其他旁系也并无过错,就连被迫从令的叛军将士,也情有可原。然而尹岱宗与貘达异族私通谋逆,若不加以严惩,怕是无法震慑朝纲。

    另外太子回宫后终日闭门不出,盛决政务繁忙,只去看过一回。原本圆润珠滑的脸蛋瘦削下来,双眼沉郁无神,他启蒙早,如今也知些事,虽心里难过,却也不闹着脾气要为母后求情。

    盛决眼下心烦得紧,总觉得处处受到掣肘,当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大理寺丞查明尹恰安确与其兄商讨过逆反之事时,小太子望着呈到御前的私信,泪珠子如断线般似的滚落下来,撇着嘴佯装镇定,眼睛却茫然无措地看着父皇。

    盛决没去打开信封,从案前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蹲下来耐心道:“你母后犯了国法,你以后是一国之君,若君王都置国法于不顾,那我皇儿怎有脸面号令天下?也莫说你不愿为君,皇位传到你这儿,已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守下去。朕是有些溺爱你了,历朝历代,哪里有你这般娇气的太子?好在父皇还年轻,尚能为你铺平道路,再长大些,待到能看清各方局势,可就不能再如此孩子心性了。”

    盛颖抿着嘴重重地点头,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伤心得喘不过来气。

    御书房的门猛然间被人推开,尹迟来势汹汹,冷着脸一副出棺模样,道:“你还是要问罪我爹娘?”

    小太子见有人进来,忙抬胳膊擦干脸上的眼泪,打着哭嗝向盛决行礼道:“父、父皇,那儿臣、儿臣就、就先告退了。”

    盛决站起来摸摸他的头,“嗯”了声。

    小太子路过尹迟时抬头看了眼,怯生生地想喊声“阿迟哥哥”,却红着眼没好意思叫出声。

    门重新关上后,盛决坐回到桌案前,低下头也没看他,静静道:“那你要朕怎么办?这些天朕昼夜不能寐,你乖些,别再来闹朕了。”

    尹迟紧抿着唇看向他,过了半晌后,沉默无言地转身往外走。他右腿跛得厉害,背影一颠一颠地挪动。盛决忽地就想起了那日在崖洞里,他说不能再做将军时那副茫然又无助的模样,平生二十七年,在马背上度过一十八载,伤了腿,便再不能策马扬鞭,小将军一身傲骨折了七七八八。

    “纳昧。”他下意识地叫出声。

    尹迟停下来缓缓回头,茫然地微张着嘴,眸底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

    盛决看着他湿润的眼眶,酸楚地轻笑了下,伸手道:“过来。”

    尹迟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跛着脚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盛决面对面抱着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顿了会儿后笑道:“朕让你爹娘去垣州,好不好?”

    “微臣……微臣去不了西南了。”

    “能去的,朕让你去,战事平定后朕封你为西南六府总督军,哪里不能去?”

    “……皇上说过要封微臣为皇后的,”尹迟掀起眼皮默默提醒,“君无戏言。”

    盛决哑然失笑,张张嘴竟半天没能反驳出声,心内一阵五味杂陈。这皇后的称谓,是什么好东西么?竟也劳得他的将军这般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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