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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落这一觉睡得尤为舒畅，细密的睫羽扑扇开启，眸中印出朝暮那张禁欲深邃的脸。
他眼尾偏长，不笑时是一条平滑的直线，给人生人勿近的疏离，笑时却向上挑着，尾上带勾，妖邪得让人挪不开眼。
方落指尖轻轻滑过那眼尾，似是呓语，似是呢喃：“这里…该有颗痣才对。”
第一次见到师尊那会儿，便觉着那眼下少了点什么，一种挥散不去的怅然积压在心间。此刻触碰到，方落凭直觉脱口而出，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朝暮原本阖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放在锦被外的手握住她的皓腕，音色有些不稳：“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或是想起了什么？”
方落感觉充盈的灵力在体内游走，自己的神泽更加精纯，这竟和她想的截然不同：“没、没有不适。”
她眼帘抬起又放下，放下复又抬起，终是忍不住，红晕着一张脸羞怯地问：“师尊……奚言曾说、说若有人想扒拉我衣服便是要毁我清修，让我做不了女战神……可、可为何我感觉灵力更加充沛？”
朝暮眉眼含笑，在她手腕啄下一口：“因为是为师，所以才不同，并且——”
“这也是一种修行，落儿想做女战神可得更勤、修、苦、练。”他将后四字咬说得极为缱绻暧昧。
方落眨巴眼思索着师尊说的话，猛地一个激灵，毫无预兆地坐起身，一手提按在胸前的云被上，一手在床尾的衣衫里翻寻。
“在找什么？”朝暮挥手，将所有衣衫拢到她跟前。
方落欲哭无泪，急得翻找衣衫的手不禁颤抖：“小龙，小龙还在我袖子里……”
想到昨夜和师尊的种种小龙会不会看到，方落只觉眼前昏花，手颤得更厉害了。
朝暮让小龙跟在方落身边，平日它惯爱缩小了身子藏在她袖内入梦修行，不唤不出，存在感极低。可再低，也不该将它忽略，尤其在昨日那样的情形下……
朝暮曲手托腮瞧着方落，觉得她蹙眉咬唇万般后悔的模样甚是可爱，眼见含水的眸子如风吹湖面欲要泛出涟漪时，伸手在她额前一弹：“为夫岂会让这样的失误出现。”
说话间再挥手，结界已撤。
想来师尊是在进屋前便将小龙“清理”了出去，方落刚松下去的一颗心被陡然传来的敲门声再次提了上去。
小龙奶气的声音响彻整方院落：“娘亲、爹爹你们在房内玩什么？已经三天三夜了还不出来，孩儿好想你们。”
听得它说的“三天三夜”，方落如遭雷击。不是才一天一夜，天明不久么……莫非师尊将结界里的时辰比外面的拉长了足足三倍！
一股羞臊的热意由方落脚趾一路烧到了头发丝，她恨不能藏进被中再不出这房门。
小龙许是无知，可童颜等人怎会不懂，以后没脸见人了。方落乜了朝暮一眼，一个翻身将脸融进云被里，一副不想面对现实的模样。
然事实证明，生活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回到太无宫后，众人很快被朝暮宣布即将迎娶方落的事转移了注意。
大婚定在下月，四月初二正巧是方落飞升为神的日子，也是个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宜婚嫁、出行、百无禁忌的好日子。
虽将冥王之位传给了但泽，却因莫虚战神下界渡劫，朝暮不得不接手神军营一应事务，每日能陪方落的时间不多。
好在她于人间养成了好习惯，在想师尊时学会为自己寻事做，白日修行，夜里抽空为奚言整理新得来的戏文话本。
这夜，云层厚重，遮得月光一丝不透，不会儿下起绵密的小雨。方落在放了两颗夜明珠的桌案前放下毫笔，按着发酸的脖劲，走到窗边看向对面燃灯的书房，朝暮、昭离等人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已至子时，师尊忙得愈发晚了。方落如是想着，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到了院内的杏树上，春风带着细雨度过树梢时总能带下几片花瓣，花瓣消无声息地遥遥荡荡落地，花开花谢，周而复始，直到树木枯竭，尸归尘土。
想到生灵的一生，皆逃不过一死，方落没由来地鼻头一酸，深感凄凉。
突然，微凉的后背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炙热的胸膛与熟悉清冽的气息一股脑罩来，冲淡了她的多愁善感。
方落很久前便想唤一声师尊的名讳，像凡间夫妻那样，于是壮着胆子低低喊了声：“朝暮。”
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朝暮在方落耳边轻轻嗯了声。
方落又低低地喊了好几声：“朝暮、师尊、夫君……”
朝暮不厌其烦地回应：“嗯，落儿的朝暮、师尊、夫君在这里。”
方落觉得自见到师尊起，再到相识，最后结为道侣，皆恍如一梦，美好得那么不真实，她温声道：“师尊为何想与落儿结为道侣？”
朝暮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你是为师命定的修行，生生世世也修不够。”
话毕，他聚精望见夜幕之东，一点紫光正迅疾而来，那是狄茀御行紫荆剑发出的光亮，能让他连夜回宫，定有大事发生。
昨日，朝暮得到消息，放置于西天道德天尊坐莲中将养的戴辛残魂被盗。西天守卫众多，且术法高强，能从他们手里盗取成功，智谋术法不可小觑。
戴辛残魂将养得当，即将重生，此时盗走他，只怕与三万年前引凤主神泽有关。
千年前，医老奉贤被女烟诛杀后让朝暮不禁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很难认可的猜测——
躯壳消散之际，再斩下一剑便是魄散。一向杀伐果决，心间唯有大爱的女烟为何没有将医老灰飞在剑下？
她当时给朝暮的理由是怕污了自己的剑。可朝暮知道，女烟虽心高，但在大是大非上从不意气用事。
起疑的他着手调查了他们的关系，原来两人结缘于四万年前。
于是朝暮让两人分别喝下蜜水，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滴水不漏的回答更让他起了疑。以医老的智谋，他定会做最坏的打算，而配出蜜水解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朝暮没有证据，也想不出女烟这样做的理由，更不愿相信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以护佑天下为使命的同伴有一天能做出伤害苍生的事。
此次戴辛残魂被盗，与之牵连的人灰飞的灰飞，关押的关押，他的重生能威胁到的人似乎又指向了女烟……
朝暮第一时间去查看了凤凰宫结界，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若不是女烟所为，又会是谁，亦或如刹天所说，他真能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