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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永生之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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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层云镶满银片,这一夜既静又安宁。

    此刻,她大汗淋漓,又热又喘。

    出义庄后的小路,乃碎石铺就,一路颠簸。

    接着一截泥土道,更不好走,路面高低不平,板车推在上头,左右手使力不均,一会过去,两边虎口便磨出了樱桃大的血泡,稍作用力,血泡复又破裂,像鱼皮粘在手心,稠血将车把手染红,扎得人又痛又麻,两条腿一旦停下,便抖个不停,饶是如此,她仍没有放弃。

    聂小鱼只是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实际内心之刚强,未必就要比醉心打打杀杀的江湖儿女逊色多少。

    晨阳中,她停了一停,喘了几口气。

    天犹未亮时,她就起来了,一车又一车,将院边的尸体挪移到乱坟岗。

    原本计划着,在早饭前就将尸体统统转运完毕,用罢早饭,再来刨一个大坑,将大家一场掩埋,也算是她仁至义尽。

    可惜,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气,眼下这才第三车,她就已经筋疲力尽,按这个进度,若想将尸体通通埋葬,只怕一日光阴都未必够用。

    放眼一看,满目萧索。

    阴气凝滞之地,本就令人胆寒,更何况到处都是歪歪倒倒的墓牌与破破烂烂的坟包,更加不堪入目。

    四下的花草颓败不堪,全是被冻伤的迹象,化水似的,耷拉着身子。眼前的绿不是绿,河床底部,那些无骨的青荇,可惜这里没有水,无法令这些青荇恣意招摇,只好似牛羊被剥下来的皮,软塌塌地趴在地上。

    想来这里,就是承接过昨日一场大战的地方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背,揩去滑到眼角边的汗水,闻着自己身上的酸臭气味,仔细回想,这已经是爹爹死去的第四天了,也是她不沐不洗的第四天。

    想到爹爹,又发了场呆,心里一酸,眼里禁不住有泪意打转。

    接着,再次重新振作起来,日头渐亮,放下这一车的尸体,她该回去准备早饭了。

    一径卯足力气,挡在她面前的,是这一路最难行的小土坡,翻过去就是乱坟堆。

    松了松发酸发黏的十指,她重新握回把手,身子放低,脚步迈开,姿态活像一头发怒的水牛,硬凭着体内微不足道的力气,真将板车与板车上一动不动的尸体运上了土坡。

    转眼,却是吓得一动不动,停罢,她一脸惊恐地望着前方,前方,正悠然站着几条乌黑油亮的野狗。

    这些可怖的生灵,使四下充满了野性的气息,一双双青森的眼里,倒映着来自地狱的暴戾与嗜血,几枚雄壮的利齿,是杀性,是野蛮,也是毫无理智。

    这些膘肥体壮的家伙,大约是被尸体引过来的。

    放下板车,她一脸警惕地慢慢向后倒退,心中猛作一突,目光一扫,至少有七、八条野狗围在这儿。

    乍然,一条身形匀称的野狗含着凶猛的吟叫,劲扑过来。

    好在她及时将身一侧,跳到一边,才躲过一劫。

    就好像闻见糖味的蚂蚁,剩下几条站起来怕有人高的野狗,亦悠闲地凑了过来……

    总算平安退下坡道,来到平地,她心头顿时安然许多。

    一共八只,上上下下,散作弧形,逐渐将她半包围起来。

    这些饮惯生血、嗜惯活肉的家伙,团团聚集在一块时,更加贼胆放宽,将一切活物视作可以下口的美味,就算是人,也毫无畏惧。

    聂小鱼十分清楚它们的伎俩,等到其中一条恶犬悄然绕到她的身后、将她惟一的去路也堵死、将半包围彻底变成绝无逢生之机的全包围时,这些阎王爷派来的鹰爪就会毫不犹豫地齐攻而上,分别在她身上放下八张血盆大口,将她四肢百骸一举刮分而散。

    那时,她将必死无疑。

    她沉住气,始终留心着自己的身后。

    果不出意料,一条恶犬静静踱着步子,低着头,嗅着地面,绕到了她的身后。

    她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声,表情变得绝望又可怜。

    想到这里是荒郊野岭,无人援手,最终一条小命,竟然要丧在这些畜生口下,真是不值。

    内心正大感凄楚,冷不妨,树上一只噪鹃突然俯冲下来,张着利爪,扑向那头断她后路的野狗。

    指顾倏忽间,野狗与小鸟恶斗起来。

    谁胜谁劣,却是一目了然。

    但见那狗龇牙咧嘴,脑袋晃个不停,身子左拧右摆,好似被迫离开水面的大草鱼,既灵活又倔强,很快就制服住噪鹃,一口咬断它的右边翅膀。

    噪鹃扑棱了两下,终是飞不起来,到最后,被恶敌一口衔住,呜咽一声,便没了性命。

    多亏了这分意外,为她争取到一点时间,她不再犹豫,转身朝义庄跑去。

    只听身后群犬追击,脚步起落,好像狂风起奏,又有如雷霆震怒,夹尽摧山灭堤之威。

    她越听越胆寒,越是胆寒,脚下越是紧凑,毕竟性命攸关的时刻。

    越是奔跑,精神越长,甚至还真跑赢了那些恶犬。

    一径跑回义庄,突然一条恶犬已经绕到了身前,正好堵在门道,想要进门,已是不能。

    眼睛左右一扫,瞥见晒场边一口水井,也不管里头到底有没有蓄水,一心为了活命,将头一扎,身子一跃,就跳了下去。

    也是跳下去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口活井,井水冰冷刺骨,而且尤其之深,两脚压根站立不住,只得不停手划脚划,才不至于淹没下去。

    这井深不可测,从上往下看是一片漆黑,从下往上看,也只有一点光亮,好在井筒不宽,划着划着,她的手便摸到了滑腻腻的、爬满井身的青苔。

    费劲指尖上的余力,将青苔挠了又挠,这才挠出一小块垒井的石头。

    直到这会子四下无人,她才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本事。

    只将体内劲炁一提,逼到右手指尖,握作爪状,用力挺刺出去,好像五枚钢针,牢牢又结实地扎进了石头内,终算借着井石稳住了身子。

    这一下,人终于不再顺水而荡、顺流起伏,突突地心跳与害怕的情绪,也终于平缓下去。

    这一手钻石如钻豆腐的本事,哪怕是硬武派的行家,少说也得修习个一二十年,可她今年不过十七,却能在脚部悬空的状态下轻易技使而出,足可见她的修为有多强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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