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醉是土娼。
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看够了这个让人看的直瞪眼的花花世界，我早已见怪不怪。
大家都是只要能活下去。我也是，虽然不只是为自己。谁愿意死个背井离乡，死个孤魂野鬼？
可离家太远就会忘记故乡，杀人太多终会忘了自己。
别人都比我自己还清楚，只有我身体里的血才有可能对抗从来没有彻底消失的魇，现在外面要找到我的人也不会只有那些夷人。
因为谁控制住了我，谁就控制住了这天底下所有人命运的喉咙。
我想忘了自己，可太多人忘不了我。
我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武器，即使不能拿来杀人，却也能震慑住那些还没有完全疯狂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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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灰烬查封了凝霜的屋檐，当车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我用固执的枯藤做成行囊，走向了那布满荆棘的他乡。。。。。。也许征程的迷惘，会扯碎我的手臂，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虽然挫折的创伤，已让我寸步难行，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
傍晚吃过晚饭，我百无聊赖，哼唱起在四相营中时大家经常一起唱的曲子。
自从被小醉救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被她发现时，我刚刚从崖上摔到了下面的浅溪里，伤到了右腿胫骨。
虽然没有骨折，但这样的损伤还是让我在炕上趟了月余。
夷人来扫荡了几次，我足够幸运，每次都被小醉藏的万无一失。
这时小醉正在外屋刷着锅碗，听到我在唱，赶紧跑进来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歌？”
“是‘光明’。”
“好听啊！”小醉拍手叫道。
“以前，我们在营里经常唱的。”
“那我哥哥会唱吗？”
我想了想，把早已麻了的右臂枕到后脑，缓缓道：“风营的人都会唱的，他肯定也会唱。或许，他现在就在哪个山谷里在放声歌唱。那篝火闪闪，他青涩的脸上满面红光，和我们以前一模一样。”
小醉笑的更灿烂了，见太阳就要落尽，便点上里屋炕桌上的这盏油灯，坐在炕桌对面，双臂支在桌上双手托腮，又问我道：“你们都是怎么打仗的？能不能给我说说？”
忽然被这么一问，我思绪忽然飘了起来，永远萦绕在梦里的一幕幕开始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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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四相营其他林、火、山三个营的人指责无能、软弱时。。
“哈哈，大家都说，那个风静深是个怂蛋呢，只要他不想赢的仗，就肯定不会输！”
“这不是本事么？这么多年，能守住的又有几个？”
“我也觉得是本事。可是大家都说他不会进攻呢。可我也觉得，这时候了，能进攻的有几个？还不是被夷人冲回来？人家冲了，你又挡不住，那不就是败么？从天中败到了这里，败了又败！”
“你们说，一个卷走十个，十个又卷走一百个，能他妈不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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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草丛穿梭着，夷人就在身后追赶时。。。
“你大爷的！”我骂刘小酒道。
“我就吃一点，你看那桑葚好红啊！”他还是羞涩笑着。
“你大爷的！你。。。”我还没没骂完，羽箭已经包围了我们。“放箭！”我不得不又喝道。
“可是。。。”
“我说，放箭！”
“可那里，有一半我们的弟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放箭！”
“可他们也是人！”
“你他妈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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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从来没戴过头盔的刘小酒，他的瞳孔正在发散，一只箭矢射穿了他前额时。。。
“我想。。。吃碗家乡的刀削面。。。”他最后说道。
“你看，这破碎的山河，不就是你的刀削面吗？加点醋，再加点柿子卤，不就是你的刀削面吗？”
“哈哈，你们砍了他们，拿他们的血做醋，拿他们的肉做卤，这面就齐了。”
“妈的，上次你腿上中了箭，只管抜出来，自己用手指堵着就没事儿了。这次，不成喽！”我苦笑着，右手盖住他的脸：“不怕新兵哭，就怕老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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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桌对面的小醉，想象着我若能回去，若他们都还在营里，晚上吃完饭大家没事打屁、唠嗑时。。。
“你那个女人在哪呢？”他们粗鲁的笑着、喊着。
“哪个女人？”我也粗鲁的笑着、喊着，毫不在意。
“哈哈哈哈！”他们又大笑起来：“还能有哪个女人？”
“你大爷的！”我拉住最近那个混蛋，重重踹他屁股一脚，笑骂道。
如果他们知道我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救了，还被她养了两个月，他们一定会笑死我。我摇头苦笑。
去他们的吧，爱笑笑去。那营里，没几个能真正让大家笑起来的笑料。
现在他们都死了，爱笑什么笑什么吧。
我却又见他们粗糙着、哈哈大笑着又唱起了歌来：
“嫂子，借给我一双小手，去捧一把红土，先把敌人埋掉。
嫂子，借给我一对大脚，踩一溜山道，再把我们送好。
嫂子，借给我一副身板，挡一挡太阳，我们好打胜仗。
噢，憨憨的嫂子，亲亲的嫂子，我们用鲜血供奉。
噢，嫂子，请看着我们，看我们去敲打敌人的生命！
噢，嫂子，请看着我们，看我们去敲打他们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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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如果魏六还没死，我身心俱疲抱着头向魏六哭诉时。。。
“你们把命交给我了，就一身轻松了。可我，把命交给谁啊！去了那么多人，死的人太多了，我不想让他们死！我们要烧多少纸钱才够他们花的？”我无奈哭道。
“赶上打仗，一年耗十年的心。到时候你没了力气，换种日子过。到时你去找找你那小姑娘，你们都不错，我都看的。是不错，都年轻，心里都干净。做点自己能做的事。”他像哥哥一样，轻笑着，安慰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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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呢？”见我愣了这么久，小醉终于又问我道。
“你想听风静深以前的事吗？”我忽然想说很多话，便向小醉道。
“真的？你知道吗？”小醉激动道。
“嗯，以前在营里时，他跟我们讲过呢。我学他的口气讲给你听，你现在就把我当作他罢。”
“好啊好啊！那太好了！”
“从哪说起呢？就从他杀了自己亲哥哥后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