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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不问归期(楚江沅/卫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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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成二十六年秋,乱世第四年,八月三十一日。天中城南门外驿站。

    楚江沅刚刚从西南沿海的扶疏城,到达这天中城南门永宁门外唯一的驿站。

    辰时刚过,红日已然开始升起。一夜赶路,他这时却毫无困意。

    在扶疏城收到消息时,他毫不迟疑赶来天中,终于没有误了期限,甚至还能有一个白天的预留时间。

    消息说,风营第一号风静深被西夷人埋在四相营的暗桩出卖,被西夷军队围住。

    在风静深身边的风营几十人小队力战,终因人数差距过大尽墨,风静深在雁荡山脉不知所踪。

    风营几年前撤出天中时暗中留存下的力量开始集结,准备派出各处精干,前往雁荡山搜救风静深。

    刚敲驿站门不久,门就应声开了。

    “风走八千里!”楚江沅沉声对驿站内刚打开两扇门的来人说。

    开门的驿卒刚想问来客,忽听这样的话语,顿时吓得把楚江沅拉进门,又尽全力关上门,转身抵住。

    过了几息时间,见左右无人,驿卒才右掌重重在自己左肩拍了两拍。那是风营独特的战友间相互示意的动作。

    驿卒最后肃穆应声道:“不问归期!”

    “风营,第三百四十六。”楚江沅再次说出自己在风营的编号,这是根据入营早晚排定的。

    “风营,第二百八十九。”驿卒也自然回应道。

    不等楚江沅再说话,那驿卒却又焦急道:“不要随便在这说我们的切口!现在到处都是夷人的眼线,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又是麻烦!再说,你不是还在番邦么?回来做什么?来送死么?番邦回来的,到时好好去太学做个博士、教教学生,安安稳稳的多好。干嘛去趟这浑水?”

    “太学?整个天中都是西夷人的了,还去什么太学。而且这件事总有人要去做的。不是我,就是你,或是风营留在天中的其他人。”楚江沅好像很熟悉这里,答话的同时,随便找了张大堂中的桌椅坐下,给自己斟上一盏茶。

    “你是有用的人,你应该一辈子就待在学堂里,不应该你去。如果能替,我就替你去了!”驿卒忧虑又遗憾的叹息说。

    作为风营在天中的眼线之一,驿卒经常接触不时由扶疏城来到天中城打探消息的楚江沅,两人早已成了朋友。

    “你见过我们第一号吗?”楚江沅忽然问驿卒。

    “风静深?我可没见过。听说,他可是个杀神?神力发作起来,任何人近身不得!”

    “我在扶疏城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刚刚成亲不久,却还是像一个小孩子。我看见过他双手刀剑,舞起来像一座水车,把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东西悉数碾碎。他总是为别人着想,不想让谁受委屈,却不想想他自己。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站在他身后,甚至想并肩和他站在那魇魔面前,至少这样会让他不觉得孤单。”

    驿卒想起来天中早已散开的传闻,补充道:“说起来,你就是那时入的风营吧?那时他被天晨大公主以出兵救被北圳狼兵围困的静远城作为条件威逼,不得不答应和天晨成亲,做了驸马。可大家都知道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小公主天曦,只是小公主早就和亲去东原了。或许,对他来说,和剩下的其他哪个女人成亲,都没什么区别了吧?所以成亲不久,他就跑到你们扶疏城游学,其实就是想躲开大公主。”

    “是啊。他身世离奇,命运坎坷。他流了那么多血,不能再让他流那些泪了。世上很多事情,看起来多么没有道理,想起来多么无法理解,也大体都抵不过那‘愿意’二字。我愿意为救他而做任何事情。不只是为救他,还为救天下苍生。大家对抗魇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可到时看见又有这么多人因为他而死,他肯定又会自责。但他不知道,其实肯去做这件事的,哪个不是心甘情愿的?”

    驿卒好像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也不再答话,而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去踅摸那堆成一堆的信。

    不大一会,他摸出来一封信,扔在楚江沅面前,说道:“你来前刚到的信,竟然有你的一封。”

    楚江沅终于没有了淡定的神色,他慌里慌张抓起信,小心开封,打开信纸。

    刚刚紧皱的眉头却在看完短信的瞬间舒展开,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谁来的信?”驿卒见他这个样子,好奇问他。

    “同窗的回信。”楚江沅又看了一遍短短几行的字,确认了上面的内容,才回答道。

    “在这还有同窗?你不是扶疏城来的吗?听说那里是知识城,不然风静深那年怎么会去那呢。”

    “年少时,在家乡读私塾时的同窗。”

    “你可都三十出头了吧,这不得十几年了?他叫什么?万一我认识呢。”

    “是啊,是十几年前了。她叫卫言璧,后来她来了太学。我那时可考不来太学,就去了扶疏城。”

    “你不是经常来天中吗?没见过她吗?”以前没听楚江沅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位同窗,驿卒很好奇,又问他道。

    “就见过一次,是我第一次来天中的时候。后来,再也没见过了。”楚江沅黯然应道。

    “你第一次来,那也得十年前了啊。怎么,走前想做点什么?找他喝酒去吗?”

    “人家一个姑娘,喝什么酒。”楚江沅笑道。

    “吆,还是个女同窗?那你要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就是看看她。”

    “那你这同窗,她可曾婚配?”

    “不知道。”

    “可已有良人?”

    “也不知道。”

    驿卒终于忍不住笑话起楚江沅来:“你这同窗怎么做的,这样的事都不知道,就这样去找人家?既然经常来天中,怎么也没联系过?不怕人家万一有阿郎,再把你轰出来!”

    “我以前不知道她就在这。有时候,不打扰才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温柔。”楚江沅小心把信塞到怀里,苦笑道:“这些也和我想去看看她没什么关系。”

    驿卒明白了,想必又是一个年少时‘错失过,得不到,求不得’的俗套故事。

    想到这,驿卒叫道:“我猜到你要干什么去了!我可听人说,你以前的老婆跟番邦的一个小白脸跑了,你。。。”

    驿卒嘴快,脱口而出的话刚说出来就想往回收,可早已被楚江沅听见了。

    “那叫和离。”楚江沅对驿卒的话并不为意,只是淡淡道:“或许,那段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无根的花草,浇再多的水,最后都是枯萎。”

    “不说那个了,就说现在罢。”刚刚说漏了嘴,驿卒想要再安慰楚江沅,小心道:“我可听人家说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哪有这样的事?你念念不忘,别人或许也只是云淡风轻。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了,能再见到她,看看她是否很好,就已经很好了。”楚江沅笑着反驳驿卒道。

    可时过境迁,不管怎样,年少时有一人的音容笑貌还是始终不曾忘却。

    前尘往事,抵不过命运,逆不了时光。

    他也早已想得明白,这一生,已经有了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

    只求在他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过她。

    他想,或许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过这种感受和经历,因此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赚到了。

    事已至此,他只是不想再错过能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旬,只有一天,甚至只有一个时辰。

    以前相逢唯有梦中可期,现在却又能见到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沉默中驿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一次叫道:“我知道了!你是想你去了雁荡山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这才有胆下决心要去找她的?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决绝的人。”

    “我走了。”楚江沅不再多话,只是又淡然道。

    “唉,你们什么时候见?”驿卒还是放心不下。

    “信里说今晚。还好我昨晚一直赶,最后赶到了。”

    “现在太阳刚起来,不休息一会?现在就去吗?”驿卒最后劝说道。

    楚江沅不再答话,自顾走出驿站。

    他轻笑着,快步走在那条通往天中城南门永宁门的大路上。

    他唱起了那首“菩萨蛮.所念”:

    “阴晴离合总无形,人生世事黯然梦。

    独立问落花,双飞燕惊鸿。

    我有所念人,远隔山山重。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肠中。”

    这时路边桂花树冠随风轻轻晃动,金黄色的桂花瓣正自他头顶飘落了一地。

    他俯身捡起了一朵落花,笑着摇头。

    他小心把花瓣上因为还没散去的露水而沾染的灰尘拭去,把花别在了腰间,径自继续踏着晨曦快步走向了永宁门。

    邻近南门,不远处的长亭若隐若现。

    今晚子时,前往雁荡山的二十人左右的风营小队就会在这集结出发。

    楚江沅若有所思,却仍是笑着,又轻声唱起了“一剪梅.离愁”:

    “冷云破晓东来风。遥寄锦书,踏曦疾走。

    忧惴苦等幸然遂。行囊总总,又生离愁。

    各上车舟自飘蓬。日上梢头,心潮迸流。

    此去云中一万里。心意各表,盼卿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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