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王乾极少动脑子思考，但此时说出的一番话语，足以令我心胆惊颤。
越是细想，就越觉得他的猜想很是合理。
首先是时间，虽然没见过吴旺的真面目，但我给他治过伤，根据骨龄和身体状态推测，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那个时间，刚好是老不死从梨庄带走婴儿的时间。
还有就是，老不死能在不同时代利用不同的身份，潜入各方势力，他的城府和谨慎是有目共睹的。
一个完全不信任何身边人，连给他抬棺的，都是没有思想的死尸，他为什么会把吴旺从小带在身边养大？
另外还有一点，最是让我起疑，那便是天赋。
虽然老不死是这两边多年里最大的邪魔外道，但他的天赋无可否认。任何术法，看一眼就能学会，而且还能自己继续精研改进。
这等天赋，世所罕见，但却出了一个在天赋上最接近他的吴旺。
我还记得吴旺亲口说过，他见我施展诡异术法之后，已经看懂学会了，只是因为没有阴阳刀，所以他无法施展。
换句话说，如果我把阴阳刀给他，那他就可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可以施展诡医五术的非陈姓之人。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忍不住继续质问郭青：“如果只是借用牛腹诞生婴儿，你为何每次只取部分器官？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门道？”
郭青此时居然也是兴趣盎然之色，似乎能和老不死有了关联，是一件让他面上有光的事。
“当然是只挑好的物件来用了。”郭青很从容的讲述这等凶残之事：“造畜之术，毕竟属于是隐瞒天机，暗中行事。即便是我已经将造畜融会贯通，但实际上，真能成功诞下可用的肉身，几率依旧不高。”
“取用每个婴儿身上最强健的部位，是我多次验证后得出的结论。每个人自生下来之后，就有最好的部位。多加拼凑，只用最好的，才能使得几率提升。”
我又是震怒，按照这种说法，郭青这一辈子，祸害过的婴儿数量，还远不止数十之术，他有失败几率，就等于失败一次之后，还要重新来过，另找新的婴儿。
强压下火气，我还是要把老不死的事儿问清楚。
“既然是盗取他人的躯体诞生，那么有没有可能，用自己的？”
我干脆把郭青的目的给暂时排除，完全按照长生法的用途。
如果吴旺真是老不死人为制造出来的，既然与他自身极为相像，那么必然和他有所关联。
郭青眼前一亮：“理论上可行，我年轻时候也这样想过。但对我而言，确是不可实现。首先你若自己部分躯体喂给牛儿，即便只是喂了手脚，也得落个残废。而且，只有婴孩的身躯是最为容易拼凑的。如果是成人的话，那么就需要另外一方助力。”
“需要什么？”在郭青说此法可行的时候，我就开始大胆猜测，老不死的手段太多了，别人眼中的艰难之事，未必他就做不到。
郭青突然正色了起来：“需要诡医的帮衬！其实如果当年陈礼能够帮我，我也无需犯下那么多杀孽了。有他在的话，造畜新生，绝对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痴心妄想！”
我忍不住咒骂一句，我爷爷一声救人治鬼数千，怎么可能助纣为虐，帮郭青去行此等凶残之事。
郭青也不反驳，甚至还猜到了我的想法。
“你在怀疑，你认识的那人，是由老不死的部分躯体化生出来的？”
我没有回应，郭青一副已经了然于胸的姿态：“如果是那位的话，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即便是新生的婴儿，也必不能完全算是他第二身。你也看到了，方才我这儿烧掉的那些皮囊，都是无魂的躯壳。想要它如同真正的活人一样长大，就需要魂魄入主。”
郭青是在否定，但我却越发笃定。
“只是同样的身躯，有同样的天赋，但并不是同一个魂魄。所以，吴旺和老不死并不是同一个人，吴旺才会暗地里做了王昆仑的弟子，反过来算计老不死！”
这一切，真的都对上了。
我悠然叹气，久久无语。
思忱片刻，我突然想到，就算吴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也没有太大影响。
他那种认定了一件事，就可以义无反顾，甚至不择手段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这种诡谲的身世，就重新和老不死走到一起。
这种性格，倒是也和老不死一模一样。
这一夜，我和郭青详谈许多，也是一种怪异的气氛。
我不会让这种人多留人世，但他永远是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让我一直在杀心和空虚之间摇摆。
而且，他的姿态与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一样，像是一个知无不言的前辈老者。
我又向他询问了当年和我爷爷的往事，这倒没再有任何离奇的。郭青当年躲在一个荒村，暗自钻研造畜之术。他那时候还没有拼凑人身的能力，捣鼓出一群由各类牲畜拼凑出来的怪胎，吓得周围几个村子的乡民都不敢靠近。
再之后，我爷爷经过他那地界，就进去把他擒了，见他也没伤及人命，告诫一番就放过了他。
我爷爷的眼力是不会错的，他也只是想不到，郭青后来会得到老不死的指点，终于染指了人命。
“天快亮了，我马上也要撑不住了。陈礼的后人，你真的不想亲自送我上路吗？”
郭青这话还带着些讥讽，我抬头看了眼东方，红日的轮廓已经快出来了。
院落之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但这些气味，全来自于那三十多具肉身，香腻的令人作呕。
“你一直激我动手杀你，又有什么目的？”
我这会还真不想亲手杀他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咽气就是眼巴前儿的功夫了，能不能活到天亮都是未知数。
郭青抽动嘴角，笑声已经满是虚弱：“我也不想骗你，我只是想死在阴阳刀下。既然你是陈家的人，开阴阳路送我一程，算是报答我这一夜为你解答的疑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