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昨晚将活尸斩首之人并非王乾的心魔，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人，那么他的行径都要重新考量。
我还记得，他崩碎了自己的断剑，化成星星点点的红光，全都涌入了我的眼睛里。
当时他说是送我的礼物，后来我也有了依靠红光指引走出雾海的机会。
细想之下，按照当时那人的态度，他不想取我性命，给了我生路。
但他绝非好心，而是留下了手段，想要让我和王乾相杀。
我在房间里等了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林大少和刘元稹带来了一个穿唐装的老头，方才和吴庄对峙的时候，他也在人群之中。
“三儿，听说老王魔怔了？”
林大少还带着醉意，进来打了个招呼就卧倒在床上。
我没有理会他，先和老者打招呼，刘元稹主动介绍：“三哥，这是尹秋文，尹老。”
点头示意之后，尹秋文面带笑容：“陈诡医，虽然你我二人没当面相谈过，但也有过文笺交流。”
我皱眉不解，尹秋文淡然笑道：“昨日我让孙儿给你发了条信息，我口述，他代我转述的。”
经他这一提醒，我想回想起来：“您就是帮我们看出了鬼船真相之人？”
“不敢当，老夫这辈子在玄术上没什么成就，就靠着祖辈萌荫，平生最爱好点古玩之事，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儿眼界。”
我有了些许忧虑，偷偷看了刘元稹一眼，心道我是想找个人帮我看看眼睛里的东西，而不是要找什么古玩鉴定大师。
“陈诡医莫要担心，老夫大概也猜到你为何事了，先前在外面看到你和王天师之事，倒是也让老夫想起些旧时之事。”
尹秋文看人的本事也不差，最起码能轻松看透我的心思。
“尹老，是小辈唐突了，还望见谅。现在事紧，我就开门见山，您能否看得出来，我这双眼睛，是否有些许不同？”
既然人都请来了，我就干脆先行一试。
尹秋文正色起来，缓缓道出几个字眼：“鼠独印！”
我惊喜交加，惊的是我从未听过这类术法门路，喜的是尹秋文好像对此事知晓。
不等我继续发问，尹秋文就继续详细讲述下去。
“我也是听老辈人说起过，这世上有一种不生毛发的怪鼠，通体鲜红如血。与平常打窝聚居的耗子不同，这种鼠类，出生之后便被生母遗弃，任由自生自灭。为了存活，一窝里的耗子，睁眼之前就会互相吞噬，最后只活一只，手足相残，可谓残忍。”
“后有心术不正之人参悟其天性，创出鼠独印咒，取用受术者鲜血，以此为引，投放在他人身上。只要身上有此人鲜血者，皆为手足，亦是要追杀的猎食。早年间，曾在京圈子里流传过一段时间，当时还是王朝时代，此事被官服追查。造术者被绳之以法，但起术法早有传人，据传是逃到了沽城，从此隐姓埋名，躲过一劫。”
我认真听完，地点倒是对得上。
“尹老，以您之间，我和王乾身中的就是鼠独咒？他的血引，在我身上？”
尹博文神情越发凝重：“与传说中的术法相似，但好像又有不同。传说鼠独咒法许取用受术者心头血，所以受术者遭受此劫之后，便命不久矣，会竭力在血流干身亡之前对血引者搏命追杀。但王天师并未有性命之忧，只是症状与传说中的鼠独咒法有相同之处。”
我沉思一阵，回忆王乾方才的行径，想到一个细节。
他还没到完全没有自制力的情况，只是每次对上我的眼睛之后，就开始发狂。而且，他说在我身上看到了心魔，这应当是他从我双目之中看到的幻觉。
“尹老，既然您了解此咒法，应该知道如何解除吧？”
我问出关键，尹秋文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解法简单，将血引取出即可。但这事儿只能你自己定夺，老夫可不敢在你眼上动刀子。”
听他这么说，解法确实不难，但血引在我眼中，的确有些棘手。
“三哥，咱们去医院吧？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各种激光手术刀啥的，从眼球里取出东西不难。”
我轻轻点头，但还有疑虑：“我不担心这个，但手术需要恢复期，快则三五天，慢的话需要近月。在这段时间，我是看不见的。”
刘元稹急声规劝：“这个时间也不长啊，我们都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我还是忐忑：“我只是隐约觉得，有人会利用这段时间谋划一些事情。而这些事，他不想让我看到！”
真正令我担心的，还是给我和王乾施展术法之人。
如果他不是王乾的心魔而是一个独立的人，私自盗走上千只亡魂，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诡医在担心鬼船之事？”尹秋文坦言揭露。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承认。
“关于鬼船之事，应该还没有人与你细说过吧？”尹秋文沉声道：“我那孙儿年幼，爱凑热闹，跟着别人进鬼船里头看过了，还拍了好些照片拿给我。老夫还算没让大家失望，已经知晓了鬼船的来历。”
我心下一惊，还真是小看了尹博文。
“先从那艘小船说起，虽然腐朽破落，但老夫看过之后，依然认出那是一艘明朝时期的寇船。今日在自家书房找了一天，总算是找出了与其相关的文献。”
“六七百年前，沿海一带倭寇祸乱。但有一伙倭贼，不行盗抢财物之事，而是竭力闯入内陆，大肆挖坟掘墓，倒与摸金倒斗的人有些相似。传说这伙贼人最后一次出现，是从南海地区挖出了一口铜棺，与你见到的千魂棺应该同属一物。”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疑问：“倭寇？挖坟掘墓干嘛？”
尹博文怅然道：“无论是哪国哪事，哪朝哪代，都有不爱财帛爱长生之人。据说那一伙贼寇也是如此，整艘船上几乎都是联合起来的阴阳术士。阴阳术起源华夏，对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之说，也是向往的紧，就趁着祸乱年代，混入倭寇之途，研发坟冢，想找他们真正在意之物。”
我终于明了，冷笑道：“原来是国外版的不死峰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