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听着渗人啊。”林大少哆嗦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不太对劲，院落之中阴气四溢而出，而且我们三个对于阴寒鬼气，都最为敏感，居然也没发现。
我们陈氏诡医的闻气术、刘元稹对阴阳气息的身体感应，以及王乾天师剑阳杀之意天生对阴邪的反感，都没有出现。
“小侯爷唱的是《哭七关》，本就是送葬之曲。但主要也是因为白小侯爷本身，你们两个仔细看看，他像人吗？”
王单又神出鬼没的到了我们身边，我心中越发忐忑，这老头的能耐，让我有难以防备的感觉。
但既然现在还算安宁，我也好奇他对于台上那位小侯爷的评点，就抬着双眼认真去看。
经过他的指点，我才看出了端倪，咽了几下口水，才说出话来。
“老管家，我虽然现在眼睛看不到，但能闻得出来。这位白小侯爷，虽然身上还有一丝人气儿，但更多的是鬼气。而且，他身上没有鬼祟，这是他自己的味道。”
王单伸手让人给他搬了张椅子过来，就在我们这桌坐下，怅然道：“陈诡医，你这眼睛是真瞎假瞎，我就不多说了。至于这白小侯爷，我早就想到您会感兴趣。他生于阴年阴月阴时阴刻，八字纯阴。他早产近月，送医之时，车翻入河，生于水下。诞生之时，父母双亡。”
“这不可能！”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即便连我这种不懂阴阳测算的人，都知道这种命格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娘胎。即便生下来，也是早夭之相，不可能活过七天。”
王单轻轻摇了摇头：“老爷子生前也为他卜过卦，六爻纯阴，地府鬼王之相。但是这位小侯爷，就是这么活了下来。这么一晃过去，也有二十多年了。”
我还是难以接受，追问道：“这是为什么？一个不该活在人世的死人，为什么能活着长大？”
“因为他是白家的人！”王单似乎早就想到我会要问个透彻，主动道：“白侯墨，缫丝养蚕。玉魂蚕丝织白绢，可摄阴魂道万千。他们这一族，是玄门之中，唯一一个和阴魂鬼祟走的最近，却也被归入正道的。但说到底，他们只是御鬼有方，根本不懂什么玄门术法。”
“至于白小侯爷能活下来的原因，肯定也是和白家的根源有关。但这是家族之秘，外界无人可知。”
我只能用一句俗套的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小侯爷这个人活着，就已经打破了我对于生死的理解。
“好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尽可能显得公平一些，毕竟是在王家的地盘上，老爷子生前就被尊为金陵城中最公正之人。”
我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眼前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我只看到白小侯爷从戏台上下来了，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再看不见。
这种明明就很清醒，身体感官也都正常，却无法事物，无法听音的状态，才真的令人恐惧。
而且在这种状态下，我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
只觉得经过了一段时间，无数条冰冷的丝线开始缠绕在我的脖颈上。
“摄魂丝！”
这种丝线，肯定是摄魂丝，我直接用手去撕扯，但很快手臂也被缠绕固定上了。
又过一阵，我自己的意识终于开始变得模糊，但眼前却突然从出现了一片血色的红光。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空间，血色的满月大的出奇，将灰色的天空都晕染成了红色。脚下更是千里赤地，一眼望不到边际，只能看到无数游荡的孤魂。
“又是摄魂丝！又是这个地方！”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果然，和上次被吴庄算计一样，阴阳道也不见了。
而且，我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凄厉的鬼哭声，竭力扭动脖子回头看去，和上次的情形不同。
这一回，在红色的边缘，是黑色的世界。
除了无数想要挣脱出来的鬼影之外，就是纯粹的黑暗。
这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在碰撞，而我被挤在了中间，而且无法有任何作为。
不消片刻，我脚下赤地上的游魂，开始集结了起来，飘飞而起，想着我背后的空间涌入。
红色的世界还是更为强悍，很快就从黑暗的疆域之中拉扯出无数厉鬼，然后把它们带回这边。
我看的清楚，这些被拉扯过来的厉鬼，在落地之后，就开始朝着空中红月跪拜。过不了多久，它们就倒戈投入了这边的阵营。
这种种场景，比电影大片儿还要刺激，像是两支阴兵亡灵组成的军队在征战。
但我有预感，红色疆域这边是压倒性的优势，胜利只是迟早的事。
但另一处，黑暗的世界里，开始有白色的丝线渗入。我惊骇万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看到摄魂丝。同时也明白过来，那片黑色的世界，是白小侯爷的手笔。
摄魂丝伴随厉鬼而来，如同密集的雨线坠落，隐隐有反压之势。
但我面前这片血色疆域，半空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圆形的弧线。
下一秒，这道弧线开启，形成一轮横向悬挂的弦月。
我突然意识到，半空之中，或许还不止这一轮满月和一道弦月。
弦月开启，除了觉得诡异之外，我是没有任何其他反应的。
但从黑暗世界中过来的摄魂丝，全都开始减速，并且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最开始只是火苗，但很快就顺着摄魂丝延伸到另一界。
这些丝线，反倒成了引火烧身的累赘。似是壮士断腕一般，无数带着火苗的摄魂丝簌簌而落，还要身上被火焰缭绕的厉鬼，也被一同抛弃了下来。
黑暗世界迅速萎缩，最终消失不见。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地上的鬼祟又开始飘飞而且，开始向着更高处攀升。
紧接着，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无数道血色的利刃斩落，亡魂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落回地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已经没有那么慌乱了，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一切，身体自动上升，从天空的裂缝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