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妈”严峫打着哈欠拉开卧室门,当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裹住浴巾:“你怎么来了”
轰
严母怀里小山似的布料倾泻在沙发上,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我来~打扮~停停呀~”
奇迹停停瘫在大化妆椅里,眼神放空,表情超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肉身献祭给兴头万丈的曾翠翠女士当手办,然后立地飞升去了。
“等等妈,”严峫突然发现不对,“不是说好了我穿黑色江停穿白色的吗妈你手里这是什么”
严母一脸无辜,怀里抱着深绿、宝蓝、酒红色礼服上衣各一套,沙发上堆着小山似的各色配套方巾琳琅满目数十条,说:“哦,我让工匠多做了几套,想都给停停试试,效果好的话婚礼上可以每个小时换一件衣服,不然老穿白色多单调啊。”
严峫:“”
严母拎起祖母绿色天鹅绒礼服外套往江停身上一比,眼底闪烁着由衷的愉悦和满意:“看这调色,这剪裁,这皮肤给衬得多水灵。要不是你老娘我一大清早辛辛苦苦帮忙给停停化了两个小时的妆,你们今天拍照可就得”
严峫一看江停,那句可以当选21世纪直男金句榜top1的“可是他看起来哪儿都没变啊”还来不及脱口而出,突然只见江停对上他的视线,眼底乍然闪现出了得救般欣喜的光。
严峫:“”
江停一把拉住他的手,鲤鱼打挺起身,就势把严峫反摁在化妆椅里,斩钉截铁道:“伯母别管我穿什么衣服了,严峫的妆还没化呢”
严峫:“”
“眉毛,头发,面膜,内眼线,剪指护理指甲,”江停一手扳着严峫的下巴一手跟严母比划,姿势俨然十分专业:“还有你看他那牙抽烟抽得,手上老茧粗糙得,你们快把他处理了吧,不然马上婚礼开始就来不及了”
严峫:“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老子那是枪茧”
可怜毫无防备的严峫,终于意识到人生三十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危险正迅速逼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奋力挣扎,他亲娘跟杰米老师的四只如来神掌就从天而降,把严悟空结结实实的摁在了化妆台下。
“江停”严峫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把亲老公给卖了你上哪儿去你给我回来”
严母一把掐住儿子:“别动停停的衣服先放一放,让我看看你的牙小李拿洗牙器来快”
杰米老师:“噫~呀~”
“我我去吃个早饭。”江停忙不迭丢下一句,不敢直面严峫震惊控诉的目光,脚底抹油趁乱溜了。
上午十一点。
“迎新娘的来啦”
房门轰然洞开,马翔、苟利、杨媚、韩小梅、高盼青等等一帮不怕死的混账花红柳绿,喜气洋洋,只差没载歌载舞地闯进了套房。人群中马翔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格外嘹亮,说:“媚媚姐你别不信,我就知道江顾问今儿得穿婚纱,保不准还得画眉毛涂胭脂,我们全支队上下都等不及想看他哎严哥”
套房外间,整装待发的严峫被严母按着一边侧脸,另一边脸紧紧挤在桌面上,瞳孔中映出杰米老师越来越逼近的黑色笔尖,声嘶力竭怒吼:“别给我画内眼线妈我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妈”
严母贴着儿子的耳朵:“不行停停画了你也得画画完拍照眼睛大听话”
马翔:“”
严峫:“”
众人:“”
化妆室陷入了短暂又诡异的安静,就在那两秒间隙里,严峫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一掌推开那根名为眼线笔的魔物,挣脱他亲娘的钳制,在众目睽睽下手忙脚乱奔出了门。
“你上哪去给我回来”严母一个箭步追出门,哭笑不得道:“眼线才画半截呢,丢人呐你这大小眼”
酒店走廊尽头回荡着严峫的求饶:“我去把江停找回来给你玩”然后他一溜烟扑进电梯里没影儿了。
曾翠翠女士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然后也没办法,只得愤愤回屋,招待马翔韩小梅那帮“迎新娘”的市局小混蛋们去了。
同一时刻,酒店桑拿室,吕局在滚滚白雾中:
“阿嘁”
魏副局躲闪不及,险些被喷了一脸,连忙往远处挪:“你干啥呢老吕,感冒啦”
“不知道呢,”吕局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子,旋即又嘿然一笑:“谁知道是不是公安部哪一位老警花又在背后念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你老哥我了。”
“嘿你这自作多情”魏副局嗤之以鼻,两人继续盖着毛巾,懒洋洋地摊在石板上,各自顶着个发量堪忧的脑袋瓜和无法忽视的将军肚,争分夺秒享受婚礼正式开始前的闲暇时光。
恰好外面余队经过,透过玻璃见此情景,惨不忍睹地扭过了头。
江停在哪里
江停舒舒服服地窝在酒店大堂咖啡厅最深处的沙发里。
严峫好不容易逃离杰米老师的魔掌,才下楼想找点吃的,老远就看见沙发靠背上露出一个乌黑的发顶,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从身后一把薅住了江队那两只白生生的无辜的耳朵尖:“你的眼线画了吗”
“卧槽”江停全身一震,险些把笔纸扔了,连忙用吕局的签名版著作盖上。
然而严峫眼明手快,站在沙发背后伸手就按住了他:“别动给我看看你干嘛呢偷偷摸摸地在给谁写情书”
江停啼笑皆非:“还没做完呢,快放手,我给你点个三明治吃”
“不吃快给我看看,这是什么红蜡笔”
两人扭打片刻,好似幼儿园小朋友抢玩具,一个坚持想要一个扭捏不给,侍应生路过都报以友好且八卦的微笑。终于江停撑不住了,满面通红地把纸笔往严峫怀里一塞:“看看看看看,你真是个”
严峫兴致勃勃,抢来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两张被涂成红色叠起来的纸,上书三个字,结婚证。
这两份简陋至极的“结婚证”,内页却画得十分精细,连纸页抬头的花纹都纹丝不差。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头顶头靠在一起,眼睛鼻子嘴都神似正主,左边“严峫”有两道粗粗的剑眉,严肃地瞪着大眼;右边“江停”嘴角带着笑,火柴棍手臂还比着两根手指,做了个v字型。
持证人,登记日期,身份证号一应俱全,结婚证号则是江停不知哪来的灵感现场编的。
严峫怔在了原地。
“闲着没事就”江停拿热气腾腾的马克杯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笑道:“画技不错吧,都是以前办案子画嫌疑人速写练的,是不是很神似”
严峫沉默半晌,才向图画上江停的v型手势示意,问:“这是什么意思呢,胜利吗”
“胜利啊。”
“胜利什么”
江停眼底带着笑意,“一分钱没花,就成功骗走了你这么个下海五万起的帅哥,还不让我得意一下了”
严峫再也掩饰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但还是努力板着脸:“不对。”
“哪里不对”
严峫笑起来,不由分说拿起笔,在两份结婚证的头像图上都画了一个颠倒符,然后弹着纸面教训:“我是老公老公都是在左边的,欺负我没结过婚不知道是吧”
江停笑骂了句神经病,伸手欲抢,紧接着就被严峫强行按回沙发,然后把自己沉甸甸的下巴搁在了他头顶上,拿着两张红纸一晃:“我的归我保管,你的也归我保管。”他把两份结婚证仔细叠好塞进怀里,下巴颏压着江停的脑袋,郑重其事道:“没法离婚,不许离婚,没有离婚这个说法。你自己做的结婚证,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江停失声而笑,被严峫伸手勾在怀里,自上而下在额角印了个深深的吻。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金灿灿洒在卡座上,映在他们彼此凝视的眼底。严峫在江停幽深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突然不知多少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心酸中带着甜意,沉醉中又带着微麻,不禁低声道:“江停”
“严峫。”
“”
江停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强忍笑意的古怪表情,说:“你的眼线只画了半边吧。”
严峫:“”
“你大小眼得很明显啊,没关系吗要不我先等你回去补个妆”
严峫的山盟海誓尚未出口,就迎面遭到了万吨重击,只得在江停失控的大笑声中气急败坏上楼,乖乖补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