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只从窗外隔着窗帘投进微弱的光。
路苼苼窝在起居室的松软沙发上,细细梳理刚才得到的信息。
许骄阳说,注射解药后,异能者并不会彻底变成正常人。解药的药效,并没有守心基地描述的那么理想化。
丧尸病毒对异能者的改造已经深入基因,强行抽离,会带走异能者的生机。每一个注射了解药的实验体,都将留下不可治愈的后遗症,不仅体弱多病,寿命也会大幅缩短。
所谓的解药,对于异能者来说不如说是毒药。
“这个消息可以放出去,人们不一定信,但总会对守心基地多一分怀疑。”
行默吩咐下去,权栖也派小丧尸去帮忙以及联系卫觇了,许骄阳神色却依旧严肃,忧心忡忡:“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言英兰明显还有后手……她知道很多人不会主动来注射解药,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
路苼苼等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想到了,言英兰曾经用发射的方式将丧尸病毒扩散到空气中,这一次很可能也是。
许骄阳在实验室昏迷多日,注射了不少麻醉剂和异能抑制剂,刚又经历了一场战斗,有些虚弱,路苼苼得到想要的信息,就让他休息去了。
“我最近又想起一件事。”
许骄阳和丧尸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行默突然看着路苼苼开口,“言错,是言英兰的儿子。”
路苼苼一怔,有点震惊地看着他。
行默神情冷淡,好像他正在谈论的不是自己。
“可是,”路苼苼有点无法理解,“言错不是实验体吗?”
言错和言英兰的姓氏相同,她也注意到过,只觉得是巧合,因为怎么会有母亲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试验新药的实验体?
行默唇角勾起一个凉薄冰冷的笑:“言错是个意外——是个错误。他从来不受到他母亲的欢迎。言英兰甚至对外隐瞒这个儿子的存在。那个女人最在意的只有自己,就连她的亲生骨肉,也可以成为她的工具,成为她未来称霸世界的武器。”
路苼苼看着这个男人脸上浑不在意的表情,却仿佛能看到深埋在内心那一点幽怨。
“你……”
“他不在意的。”
行默看着路苼苼默然的表情,改口:“我不在意的。”
那张脸终于露出熟悉的柔顺温和,依旧带着些微的病容,薄唇苍白微青,一开一合平静和缓:“小时候会怨恨,母亲为什么永远都在工作,对我永远不苟言笑……就连对着同僚家的女儿,都比面对我时要和蔼。”
行默,或者是言错,微嘲地扯了扯唇角:“后来便不在意了。哪怕被送到实验室,以治疗双腿为借口,实际上是做她的实验体,我也没什么感觉。”
“可是,这个世界上可以做实验体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
路苼苼皱着眉,不太明白。
男人睫毛颤了颤,皮肤在阳光下冷白得近乎透明:“因为那时候的言错,很听话……如果真的制造出了武器,言英兰希望第一批武器,她可以完全掌控。”
路苼苼嘴唇不忍地哆嗦了一下。
言英兰到底把言错当什么?因为是儿子,所以可以当成自己的所有物随便改造,就像是改造一支枪,成功了就是更好用的武器,失败了就丢掉?
“对她来说没有血脉亲人这回事,她也不需要。”言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里永远只有权势、地位。在她眼里,人和东西,都只分有用和没用。以前,残疾的我是言将军的污点,是无用之物,所以她对我不闻不问。新生问世后,她方才想起这个儿子。”
言错抬起头,神情柔顺而脆弱,又带着一丝释然和狡黠:“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世界绝对不能掌握在言英兰手里。”
“她开启了这场进化,发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现在又想要终止它。她不仅把儿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还把天下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她以为自己是什么,造物主吗?她站在那个位置,只会视人命如草芥,把世界当成自己的实验室,为所欲为。”
行默傲慢轻嘲地垂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路苼苼沉眸,重重叹了口气。
“我回去好好想想。”
路苼苼知道,他是想说服她,先发制人。
一旦解药发射,一旦作为异能者有丝毫退让,让主动权回到言英兰手里,未来会死更多人。那个疯狂的女人只在乎自己,现在想要终止进化,可不是因为进化会淘汰许多人,而是因为这场进化好巧不巧淘汰了她。
可是,15%的人命啊……
要么主动出击伤害普通人,要么放任言英兰消灭异能者获得胜利,就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吗?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路苼苼回到卧室,一想就想到了现在。
落日沉入地平线,天光黯淡下去,窗帘外透进的光愈发微弱,黑暗中只剩下门缝投射进来走廊的光。
路苼苼点开游戏界面。
是时候和张还聊聊了。
【高级锦囊(一次性):获得一次和预言家对话的机会。】
【确定使用。】
召唤上帝后,路苼苼就转动着脑袋,等着那个细长的身影降临在自己的卧室。
然后等来了一声门铃声。
路苼苼跑下楼,正看到何奈打开门,夜幕初降的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微弱圣洁白色光芒,面若神祇,银发蓝眸的身影。
张还精致的神颜绽开一个缥缈温和的微笑:“我找路苼苼。”
路苼苼站在楼梯口,感受到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神,里面的谴责意味再明确不过——“这又是什么你时候勾搭的神仙帅哥”?
路苼苼欲哭无泪。
他不是个上帝吗?为什么非要以这种堂而皇之的方式出场?
这下她真的解释不清了。
……
上帝站在路苼苼公主一般的卧室,本来富丽堂皇的装潢,竟压不过张还的气质,弱弱地显得有点……蓬荜生辉。
张还倒是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淡定自如,拉过路苼苼的手,坐在她的床沿。
就好像她才是客人,是他邀请回来的小公主。
嗯,路苼苼的身形比起张还,真的很小。
路苼苼坐在一身仙气的俊美男子身边,思索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