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太郎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了。
橘星习惯性捧着猫粮来到它栖身的水泥管边,果然今天也不在啊,吉太郎也好,小凪也好……
“喵喵。”
吉太郎从水泥管另一头钻过来,讨好似的叫道。
“哎?!哎!!你回来啦!”橘星抱起小猫咪激动地转了好几圈,“米可吉太郎怎么瘦了那么多呀?对啦,你知道小凪去哪里了吗?”
“那孩子不会再出现了。”
“欸……?”
橘星回过头,一位雍容的贵妇人站在不远处抱着双手,眉眼冷淡。
她长得和凪很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像,光是看着她,橘星就浑身局促不安起来。
妇人慢慢走到橘星身边,盯着吉太郎看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泛起既讽刺又悲凉的笑容:“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只野猫啊。”
“不好意思,请问您……”
“我是凪的母亲,”妇人用一丝不苟的目光端详起橘星来,“你呢,是她的朋友吗?”
“嗯、嗯嗯,我一直在等她呢。您说的,‘不会再出现’是什么意思呢?”
“为救这只野猫,她出了车祸。”
妇人眼中似乎闪过几分懊悔。
“右眼和内脏全都被摘除了。”
“伯、伯母……”
“本来她能得救的,可是连我都不肯为她捐献器官……”
女人那副冷淡的、精致的容颜一点点开裂,当橘星再次望向她时,她脸上已然淌满泪水。
吉太郎窝在橘星怀里,翠绿色的猫眼闪着几分疑惑。
“你知道吗,那孩子离开之前还对我说……说以后不会再给我添麻烦了。”
明明不久前还一起聊过天,小凪红着脸有些害羞,说她其实给吉太郎取的名字叫做米可,诹取觉得米可也很好听,所以三人都愉快地决定叫它米可吉太郎。小凪听到后甚至笑出了声。
橘星感觉到某种酸涩的波澜一圈圈从心底荡漾开来,吉太郎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个温柔的凪为什么不再来看它,她、她也无法理解,好不容易变成朋友了,却只度过那么短暂的时光。
“抱歉,一见到你就忍不住说了这些。小凪在的时候,我明明根本不在乎她,”女人边哭边笑,不知道在向谁忏悔,“我、我还说——她一个朋友都没有,谁都不会期待她活着……对啊,她离开我这样的母亲也是好事……”
“您的抱歉,应该和小凪说才对。”
“她不可能再听到了……”
“……世界上确实有这种容易对陌生人流露真情实感的类型。”他们会在亲近的人面前表演出强硬完美的模样,而面对不必深交的陌生人,倒有更多发自内心的话能说。
我听完橘星的叙述,将可乐罐子捏扁随手投入垃圾桶中,她哭了很久,眼睛都肿成了两个水蜜桃。
人的生死,要是真的像阿骸所说的那样有轮回就好了,至少我们会在某一天再次遇见。
我揉了揉眼睛,起身帮橘星摆正胸口的白色绢花:“我们进去吧。”
今晚是贝尔的战斗,而我正在参加凪的葬礼…作为她仅有的两名友人之一。
“接下来,请各位与凪道别吧。”
她的告别式十分郑重,会场里摆放着大量鲜花以及诵经的僧人,穿着黑色礼服的大人们纷纷起身将花朵丢入棺木之中,神情是应酬般的哀悼。
非亲非故的我们最后才前去告别。
橘星小声啜泣着将花送到凪的脸颊边。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想通这丝蹊跷,橘星便牵着我匆匆走开。我知道这种心情,毕竟谁都不愿面对好友的尸体。
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我抬起头望向大厅尽头的出口,那里站着一个人影。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小凪父母身边讲着悼词。
“小星,我先离开一会儿!”
门口的人影察觉到我奔他而来,竟然立刻扭头逃跑!
他跑得不算快,我也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直到告别式会所被抛在身后几乎看不见时,他才稍微放慢了速度——
“凪!”我喊道。
他…不,她停了下来。
她摘下帽子,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的确是凪……又不完全是。她右眼带着眼罩,头发也剪成了造型奇怪熟悉的短发,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凪的葬礼已经办完了,”她半眯起眼睛,“我是库洛姆,库洛姆·髑髅。”
“是吗…库洛姆啊。这样也好……”
我试着朝她走近几步,她并没有躲闪。
橘星,你遇见凪的时间晚了一些,所以我们现在得快点赶到她、赶到库洛姆身边才行——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摆出这辈子最认真的表情之一:“库洛姆,拜托你跟我和橘星交朋友!”
“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们可以一起去,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我们也会想办法的,总之、总之…我和橘星一样,不想再看到你难过的样子了。”
“对不起,身为凪的时候听到这些可能更好吧……拜托请你多考虑一下!”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或许一分钟、或许五分钟,库洛姆终于轻轻呼了一口气。
“诹取……骸大人说得没错,你真的很爱替别人操心。”
“……啊,果然是骸吗。”
“你这女人磨蹭死了,不是说好看一下马上就走的吗?!”
“走了,库洛姆。”
犬和千种站在不远处喊她,打断了库洛姆刚想说的话。
她冲我笑了笑,戴好帽子转身离去。
“等等,你同意了没有呀?”
“抱歉…骸大人说现在还不可以。”
库洛姆三人的身影在我视野中越来越淡,我还困惑在那句“现在还不可以”中。
更让我迷惑的是,阿骸到底是怎么救的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