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拐走以后沈望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被一起拐走的同龄小孩儿都缩在角落哇哇大哭，但他一声不吭，自然被人贩子以为是哪里有毛病。
他们问话，沈望不说，拿手在沈望眼前晃，沈望也根本看不见。
“靠！这小杂种不会是个脑子有病的臭瞎子吧？！”一个人贩子看着头头，头头跟着试探好几次，发现的确如此：“丢下他。”
带着也只能是负担，多个嘴巴吃饭还麻烦，再说这小屁孩是个瞎子，也认不清方向，几人都想着与其直接杀死留下证据不如把他放出去等他自生自灭。
总归是活不了的。
当沈望被丢出去以后，竖起耳朵确认四周的确没人了，于是乎拍拍身体，扶着摸索到的树干颤颤巍巍站起来。
他记得妈妈说过，人贩子拐小孩要么拿去卖给别人做孩子要么拿去变卖器官，他是瞎子又不说话，自然会被认为是有毛病的，带上就是累赘，才能顺理成章被丢出来。
只是他忘了，他自己根本找不到退路，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人救。
可他太饿了。
他又想起来妈妈说过饥荒年代的人是会吃草吃泥巴吃树皮的，他就含着一口草叶嚼嚼咽下去。
眼泪啪嗒啪嗒掉下去。
一点也不好吃，咽都咽不下去。可他要活下去，要等妈妈来救他。
没有他，妈妈会很伤心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先听见很多人细碎的脚步声，又听见枪响和小孩哭泣的声音，最后他听见了警笛。
警察是来救他的。
沈望很清楚的知道，然后他张开起皮干裂的嘴唇，大声喊救命。
......
“童家的小姐的女儿走丢了，”高尧垂首道，“童老板说是被拐的，因为这一片您熟悉些，好安排人手配合警方找回。”
秦顾关上笔记本：“嗯，昨天就派下去人手了。童家毕竟不是本地起家，要不是这回被他们阴了一手......不提了，人找得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不过有方向了。”高尧把资料递给他，跟在他身后出办公室门，顺便将电梯按上。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过，虽然我们摸到的人贩子老巢里没有童小姐，却遇到一个意外之喜——沈望也在那里面。”
“沈望？！”秦顾微拢眉心。这足矣说明沈望也被拐了，不知道沈淳现在能有多着急：“人怎么样？”
虽然那孩子不是他的，他对那孩子也谈不上半点喜欢，但如果沈淳很看重，那他也只能尝试着接触。
至少不能让那孩子死了。
高尧应道：“那孩子没事，只是饿了几天晕过去了，我怕您有安排，就把他带到江边那套宅子里，现在有医生在照看。”
“怎么不通知沈淳，”他问出来又察觉到自己关心则乱，“童家人还没找到，的确不能打草惊蛇，你做得对。”
高尧没有居功，只是淡淡站在那里。
秦顾回想片刻今天的事情，发现不是很多：“把下午的会议提前到一小时后，下午时间空出来去看看那孩子。”
“是，”高尧问，“要通知沈女士吗？根据下面人的传话，她已经往警局跑了好几趟了。”
“即便这样也不会找我吗，”秦顾苦笑，“用警方名义告诉他沈望没事，但是因为犯罪窝点尚未一网打尽还需要他协助，就暂时将他留下来。”
他迈着腿走进会议室：“顺便拍点沈望的视频给她看，好让她安心。”
那天车上聊得太少，但也能看出来沈望并不是他平时遇见的那种愚蠢笨小孩。甚至他对沈望有种莫名的亲近喜爱感，这种感觉来得陌生又叫他排斥。
不过，如果能借此机会和那小孩儿搞好关系，再了解了解沈淳跟邱铭丞的事情，倒也不算亏。
......
秦顾推门走进去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床上，如果不是眼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或许还真没人看得出来他在装睡。
“医生说他醒了以后问这里是不是警察局，他们说不是，然后这孩子就不说话，转头又睡下去了。”
秦顾挑眉，走近他，敲了敲床边：“别装睡，起来。”
谁知道沈望听见这个声音以后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声音很沙哑，牙缝里黑黑的卡着泥土：“你是秦叔叔吗？”
“是，”秦顾难得高看他一眼，“小朋友，耳力和记忆力很不错。”
沈望眼泪包在眼睛里，他是瞎子，所以不知道自己努力憋眼泪的样子看上去多可怜，红通通的鼻头一抽一抽。
秦顾有些好笑，有些莫名，更多的是手足无措。但他很明白，小男孩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拆穿了。
“你为什么装睡？”他清了清嗓，打开新的话题。
小小的身影抽了几下，咽下去委屈和泪意，挺直脊梁拒绝回答：“谢谢叔叔救我，可是我要见妈妈。”
沈望知道这是自己的爸爸，可很明显，这个爸爸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他都没有陪自己长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经历了这么大的磨难，他实在是很委屈很难过，好不容易遇到了认识的人，还是个不能相认的亲人，自然眼泪忍不住。
“你需要配合警察调查，”秦顾干脆就用忽悠沈淳那一套忽悠他，“我和警方熟才把你弄回来照顾，等你身体好了，坏人抓到了，再把你好好的送回去。”
沈望想着，他爸爸很有钱，手下很多很多人，不会骗他：“那我可以和妈妈打电话吗？”
秦顾想了想：“可以，但你不能说出我的存在，你知道你妈妈不喜欢我，如果你说出去了坏人就抓不到，而且我会放你走警察也不会放你走。”
“我记住了，谢谢叔叔。”沈望眨眨眼回应他，乖顺的样子换作旁人看得心都要化了。
秦顾没什么感觉，他叫来一个护工，用他的电话打给沈淳，放在沈望耳边：“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