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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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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尖山公园跤场看岳震跟白启明撂跤时的情景,那情景至今仍然让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天,跤场上前几对儿撂跤的跤手都是双方的徒弟,大翔是第一个跟对方跤手过跤的,他和对方总共撂了三跤,这三跤应该说大翔给他师伯师傅和师爷们露脸了,三跤结果都是完胜对方,用他师傅的话说,叫开门红!这三跤跟那次摔大杨的那三跤一样,一个是躺刀一个是手别另一个是背口袋,背口袋在他们摔跤行话里叫揣花儿,就是把对方从自己背上摔到自己前面的地上,标准的背口袋一定要让对方仰脸躺在你面前的地上。大翔这三跤把对方摔得从地上爬起来直瞪眼,大翔脱了跤衣从跤场下来的时候,我对他说,我看你们两个人不是一个水平,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大翔说他在咱们市打过比赛也拿过名次,水平不低。我说他跟你摔这三跤一壶水没开,是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大翔笑笑说可能是今天人家没发挥好吧,这种事情人人都会有。我说虽然我不懂你们摔跤里面的技巧和手法,可我觉得他还是跟你不在一个档次上。大翔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拿手绊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绊子,不是绝对的水平问题,我们俩在谦德庄跟河东跤场也撂过算是来回跤吧,我赢他的次数可能多点,总的来说他撂得不错!

    我觉得大翔是谦虚,他这人别看年纪轻轻平时又练撂跤却懂理儿懂面儿,我们红升里那些玩闹们都跟他特好,也可能是因为他会撂跤吧。那会儿的男孩都特崇拜和羡慕会撂跤会捣拳会练武术的人,你们不知道,我那个时就是这种心理,用现在话叫粉丝,总想找机会跟他们套套近乎。

    岳震和白启明是最后一对儿上场撂跤,看好跤手撂跤就是不一样,他们连上场跳的黄瓜架都与众不同,既有舞蹈的优美又有男性的阳刚,这种上了跤场相互道礼后跳的黄瓜架,我看大翔练功时跳过,霸气,非常好看,跳黄瓜架也是一种跤手必练的基本功不能不练。岳震跟白启明这场跤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想起京剧《空城计》戏词:两国交锋龙虎斗。

    我觉得,那天在场的所有跤迷都算是来着了。

    岳震先脱掉上衣面带笑容走进跤场,他刚一进跤场跤迷们就给他送上了热烈掌声,掌声中还夹杂着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站在原地拱手转圈,给跤迷们深深作了一遍揖,之后,只见他一猫腰双手从地上抓起跤衣,而后里外向跤迷们一亮,一条腿弓起,一条腿绷直,两只胳膊顺势向身后一扬穿上跤衣,整个动作干净麻利快!有人大喊了一声,漂亮!喊漂亮的那个人跟我岁数差不多也是咱们八大里的人,我看他面熟好像是曙光里的,实际上在尖山公园跤场看摔跤的人大部分都是咱们八大里的,卧铺西南楼挂甲寺玉川居的也有。岳震穿跤衣的时候白启明也上了跤场,他跟岳震动作一样猫腰抓跤衣里外向跤迷一亮,两只胳膊顺势向身后一扬穿上跤衣。白启明的这套动作也得到了跤迷们的热烈掌声,穿上跤衣后白启明给跤迷们深深鞠了一躬。

    走场时两个人低头不语像是在认真在思考自己用什么绊子能将对方撂倒。第一跤开始了,跤迷们屏住呼吸都把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在跤场下面坐着的大翔也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们。大翔跟我说过好练儿撂跤只要两个人一交手就能见跤分胜负,两只手对好练儿非常重要,我们有句行话,叫头是舵手是门说明两只手非常重要,两个人一照面儿谁也没敢轻易去抢对方底手,底手是至关重要的,谁先抢到了底手,谁就有了主动权,就有了取胜的几率。大翔说抢底手是摔对方的必用之手,谁先抢到谁占优势。俩人试探性地假抢了一会儿底手后,又自然分开,然后又从新准备交手,这回是白启明用左手主动去抢岳震底手,瞬间抢到了底手,岳震早有准备左手一推对方胳膊,上身肩膀同时猛地向后一转,啪地一声把白启明底手蹬开,底手蹬得干脆利索猝不及防,这次交手看上去似乎都是试探性的,第三次交手岳震虚晃一招突然抓住了白启明小袖,白启明也想来一个蹬手可是还没等他做动作岳震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大领小袖,用力转身变脸,一个漂亮的别子把白启明摔在地上。

    好跤!跤迷们异口同声。

    大翔也兴奋地拍起巴掌。

    我也控制不住地大喊了一嗓子,那小绊子用的不喊都不行。

    白启明从地上站起来淡定地冲跤迷们笑笑,不卑不亢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可能这就是高手的境界吧。第一跤岳震赢了,遛场两圈,两个人又开始第二跤,第二跤我感觉白启明谨慎了,他似乎不在乎岳震再抢自己的小袖,防御性下降了很多,他用眼睛盯着岳震好像特意把自己小袖送给对方。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明智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岳震明明知道对方故意把小袖送给自己,引诱自己上当,知道对方想用一个借手踢把自己撂倒,岳震索性将计就计按照对方的意图去做,上步抓住对方小袖,他马上感到对方要用借手踢,于是他把自己上身向后倾斜了一下,这一下是为了泄掉自己往前的重力好不让对方借劲借力。

    实际上岳震只看到了白启明的第一步,而白启明的第二步他却没有想到,就在岳震把上身往后倾斜的时候白启明就势把右腿伸向岳震的右脚后跟,用自己右脚尖勾住对方后脚跟,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勾,上手借着对方向后倾斜的力度顺势一推,对方便倒下了。跤迷们掌声再次响起来,掌声中还夹杂着一声“好刀耙子!”

    这次我没有鼓掌,大翔也没鼓掌,平心而论白启明这个绊子却实漂亮,可是从感情上我不希望白启明赢岳震,我想大翔可能更是这种心情,毕竟我们有地域之别,我在心里为岳震加油希望他在第三跤能把白启明撂倒,挽回面子。果然不出我们所料,第三跤两个人刚一交手岳震就给白启明来了一个跨步向前冲踢,这个冲踢绊子我看过大翔也会,有一次晚上大翔他们在楼下练功,他师伯的几个徒弟也来练功撂跤玩,他们每次来撂跤都是为了切磋跤艺,大翔给他的一个小师弟说过这个冲踢绊子,做示范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所以知道这个绊子的动作。

    可能白启明没想到岳震一照面会给自己来一个跨步向前冲踢,他一跪腿侥幸躲过了这个绊子,但他万没想到岳震紧接着又给他来了一个特别灵的抱根别子,这个抱根别子跟那个冲踢连的很紧几乎不容白启明反应瞬间倒在地上,我说过岳震的别子特别灵他怎么用都能把对方摔倒。

    三跤过后,两个人结束了这场切磋,我听大翔说那天中午跤场散场后白启明要请岳震还有他师爷师傅们吃饭,被婉言谢绝了。临走时白启明又约岳震去他们南市跤场撂跤,岳震爽快答应了。大翔说去南市跤场那天也带上了他们这些师兄弟,那天最后一场跤还是岳震跟白启明两个人,那场跤我没看上特遗憾,大翔说比在咱们尖山公园跤场撂的还精彩还过瘾。我问还是岳震赢了吗?大翔非常得意地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岳震我师伯赢了!我说还是三比二吗?大翔说你都想不到,撂了白启明三比零后南市跤迷们死活又让加跤,我师伯明白这意思没脱跤衣又跟白启明撂了两跤,实际上,你们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人一看就明白,后加的两跤是我师伯成心给对方吊的跤是为了让对方赢两下,白启明心里特明白,那天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归其在南市燕春楼饭庄请我们一桌,我们这帮师兄弟都沾了岳震师伯的光,第一次在燕春楼饭庄吃饭,太爽了。

    大翔说他们那天喝的是竹叶青,那酒特好喝就是有点后劲儿。大翔说的竹叶青我也喝过是我老爷子那年托人为我找工作在我们家里请人喝酒,瓶里剩下的一点我尝的,醇香好喝,喝一次便一辈子忘不了。因为我总看大翔他们在我们楼后练功,时间久了大翔有一次看着我,突然问我,你想练吗?我有些激动,我说想啊,我一直有这个想法怕你们不教。大翔说你就从今天开始跟我们练吧。我说真的吗?大翔说真的,我教你先练习基本功。就这样,我跟大翔他们学上了摔跤,我先跟他学练下腰踢腿跳黄瓜架,过了两个来月,大翔就开始教我练捣花砖抖皮条还有拧大棒,他把所学的基本功毫无保留地都交给了我,他让我受宠若惊。

    有一天晚上我们练完功大翔问我,我想带你见见我师傅,行的话,让我师傅收你做个徒弟怎么样?我兴奋得不知说什么。问题是你师傅收我吗?我看着他。大翔说我先带你去我师傅家让我师傅看看,如果我师傅觉得你各个方面都具备有可能就把你收下。我问都是什么条件?大翔说我师傅有他自己的要求,不过有一个条件我们这些师兄弟都知道,就是人一定要老实善良对父母孝顺。咱们打小就住在红升里,我对你很了解,你这个条件我觉得没问题,我师傅肯定认可,咱们院儿好几个人都想跟我学练摔跤,提过多少次我都没答应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看着大翔摇摇头。他说就是头一条不行,目的也不纯。我说那我简直太幸运了。大翔笑笑说我觉得,咱们是一路人所以我才有这个想法才主动问你的。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我一定好好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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