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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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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只有这天,王子豪磨磨蹭蹭地老在原地转圈,也只有这天,她对远离自己的身体感到极度不安。

    体外脱离还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突然,超音波和电磁波等人的五感感觉不到的东西,一齐从大地里释放出来,升腾到双目漆黑一片的天空,就像大地里栖息的无数小生物一齐发出了临死前痛苦的喊叫。王子豪捂不上耳朵,只是惊恐万状地飘浮在空中。那痛苦的喊叫简直就像灵魂被勒住了脖子。

    心惊肉跳的王子豪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正要飞回综合人类学系大楼的时候,突然感到从远处释放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宛如地球内部的一个巨型水库的闸门被突然打开,水库里的水一下子倾泻了出来。

    惊人的能量,步步逼近。

    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开始是竖着摇晃,接着是横着摇晃。飘浮在空中的王子豪感觉到这是一次非常强烈的地震。

    综合人类学系大楼好像一个巨大的动物,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回到五楼的实验室,王子豪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剧烈摇晃。她刚刚穿越的墙壁尖叫着裂开来,天花板分崩离析,砸在漂浮在绝缘水槽里的王子豪的身体上,僻嚼啪啪地溅起起了水花。

    没有盖盖子的水槽马上就被砸毁了,溶人了硫酸镁的水流得满地板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弥生的身体已经被压在了水泥板下边。

    “帮帮忙!老师!我的身体……”

    当然,她的声音许多多是听不到的。许多多从摇晃着的地板卜爬起来,看见天花板在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地从门口逃了出去。

    王子豪觉得大地摇晃了足足有一分多钟,但实际上只有十几秒。

    地震刚刚结束,王子豪就钻进瓦砾堆里,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上,可是她的胸部被水泥板压扁了,已经停止了呼吸。

    王子豪疯了似地在附近转了半天,想不出任何办法拯救自己的身体,她拼命地四下寻找许多多,她知道此刻许多多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是,惊慌失措地窜出大楼的许多多,已经跑到操场上,蹲在那里,根本没有回去救她的意思。她向许多多哀求着,遗憾的是许多多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蹲了一会儿,许多多站起来,呆然地朝综合人类学系大楼看厂一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子豪知道,她完全被许多多放弃了。

    王子豪再次回到自己身体旁边。那赤条条的身体正在变冷,缓慢地进人了化学分解过程。

    这个叫王子豪的人,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了。

    之前王子豪好不容易通过变性手术,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女人了,而这时她突然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光线都暗淡下去,伴随着无尽的丧失感,她被慢慢地吸入无边的黑暗。这种无尽的丧失感,恐怕是没有任何人经历过的。

    失去了现实感的王子豪,从坍塌的大楼里钻出来,仿徨于黑公音的夜空。

    医院的建筑物受损害的速度,远远的超过了周围的民房。有的完全倒塌,有的倒塌了一半,还有的,像综合人类学系大楼,中间的那一层被压垮,九层楼变成了八层楼,摇摇欲坠。连接各个建筑物的半透明的所谓空中走廊,全部掉到了地面,面目全非。

    王子豪下山,南下,来到一带震情远远超过了她想像的地方。

    到处是倒塌的民宅和大楼。

    从瓦砾堆的缝隙里透出无数闪烁不定的光团,那是人的灵魂的光团。光团周围飞舞着金粉般细小的粒子,金光闪烁。渐渐地,光团形成许许多多垂直的光柱,直指苍天,好像把大地和苍天连接了起来。

    这**的景象,就连几乎处于麻痹状态的王子豪,都产生了敬畏之情。

    看着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升天的**景象,王子豪问自己——我也死了吗?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确确实实已经死掉了,但她的灵魂却没能像那些灵魂那样**地升天。

    事到如今,她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她在惨遭横祸的大街上毫无目的徘徊。

    不久,周围渐渐地亮起来了。随着亮度的增加,她开始感到有一种说不出任何原因的茫然的恐怖,逼着她必须马上逃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恐怖感。

    接着,从东方过来的一道光芒照在她身上,她立刻感到全身烧灼般的痛苦。她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恐怖感了。她被太阳光照射着,就像一条被烤的鱼。

    光芒宛如大力神射出的箭,不断地袭击着她,她拼着性命迅速下降,以逃避那些箭矢的袭击。在她下降的过程中,周围的热度在一个劲儿地升高。晨蔼升起,白茫茫一片。王子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她慌不择路,钻进一户坍塌几乎辨不出模样的民宅,以躲避那无法忍受的光和热。

    直到现在,王子豪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外脱离实验在什么地方犯了本质上的错误。与临死体验同步产生的体外脱离,是不会如此惧怕阳光的。

    大概是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体外脱离实验才选择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并只能在深夜才能取得成功。

    她在瓦砾堆下面一直呆到日落。地面上的救援活动持续到很晚,人们烦躁,哭泣,愤怒。她虽然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不知为什么,地面上的人们的痛苦,清清楚楚地变成了她的痛苦。

    让她感万分恐惧的太阳终于沉下去了,令她感到安全的黑暗重新笼罩着大地,她从藏身的瓦砾堆下面爬了出来。

    整个儿一个吸血鬼!她自嘲道。不!从完全脱离了身体这个角度来看,自己也许比吸血鬼离开人类还要远。

    这时候,她周围的世界在慢慢发生着质的变化。

    刚刚体外脱离的时候,还保留着听觉和视觉的感觉残像,能看见,也能听见。但过不了多久,声音可以感觉得到,却听不到,物体可以感觉得到,却看不到。接着,莫名的恐怖感和不协调感袭来,吓得直出冷汗。无论听觉还是视觉,都让她觉得异样。

    迄今为止的体外脱离实验,从来没有脱离过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知道,体外脱离持续一定的时间以后,一切都会归结到一个单一的感觉上。

    这时候感觉到的世界,如果勉强用视觉形象来表现的话,就好像在一片灰色中加上了很多干扰视线的条纹。物体也好,声音也好,光热也好,都被那些条纹干扰得难以辨认。

    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王子豪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她已经失掉了自己的身体,却无法自然地死亡。就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而被阳光烧灼而死,更叫人感到恐怖。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的时候,王子豪渴望找到一个活人的身体。不管多么丑陋的身体,只要能在那身体里活下去……

    她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徘徊,寻找着可以栖身的身体。

    所有的生灵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奇怪的是,当她经过一处临时住宅的时候,一只茶褐色带黑色条纹的猫,从窗户里一直盯着她。在昏暗的月光下,那只猫的视线一直跟着王子豪转。

    在一处开着灯的临时住宅里,王子豪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大地震使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工作,从傍晚他就开始喝酒,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喝得酩酊大醉,昏昏睡去。

    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加上酒精的麻醉,那男人的精神活动能力极度低下。王子悄悄地向他的意识深处伸出了触角,打算同化到男人的身体中去。

    就在这时,男人那一直处于冬眠状态的意识醒了过来,向王子豪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王子豪吓了一大跳,为了完全进人那男人的身体,与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男人认为自己是在做恶梦。

    震灾之前,那男人是一个汽车修理工厂的工人。恶梦中,他穿着满是油渍的工作服,手里拿着一把大扳子,瞪肴大眼睛看着天空。

    在那个男人的意识里。王子豪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蚂蜡。蚂蜡是那男人最为厌恶的生物。变成了蚂蜡的王子豪,张着直径二十米以上的血盆大口。王子豪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那只巨大的蚂蛾就是自己。

    王子豪开始采取绥靖政策,但男人的攻击没有丝毫的放松。在男人的意识里,地震就是王子豪引起的。他挥舞着大扳子,把工具箱里的工具都拿出来朝王子豪扔过去。王子豪只好从男人的意识里撤了出来。

    第二和第三个对象王子豪选择了女人和孩子,可是,遇到的抵抗甚至比那个男人还要强烈。她的挑战接二连三地失败了。值得庆幸的是,被王子豪选中的对象都做了一个恶梦就过去了。

    王子豪明白了,自己是无法进人精神正常的人的身体的。精神正常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井然有序地支配着自己的身体,拒绝一切外来的精神个体寄生进来。

    ……

    作者:E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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