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在我手中被碾碎，风中弥散着泥土的芳香，燕子缩在檐下，三只并坐一排，歪着头瞪我。
嘴上说着希望天晴，事实上我巴不得这场雨再多下一阵。发展农业是我目前的最优选，是最堂堂正正的阳谋。对于火之国任何阵营来说，地里多长出来点粮食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哪怕是家臣和寺社旧势力也没理由阻拦我。
春雨贵如油，刚播种没多久的麦和粟正在拼命汲取养分，这场雨是催发它们茁壮成长的良药。我听到好几户附近的人家在欣喜万分地议论，说今年必定有好收成。
“家里要是写信问我几个月来忍术有没有长进，我该怎么说？‘有喔，我天天砍树练风遁呢！’”山中霜叶朝众人做鬼脸，引起一阵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哈！”等大家都收了声，仍有一人拍腿大笑。
“哈哈哈——都看我干什么？”我明知故问，“挺好笑的，我也来笑一笑，不成吗？”
少年们非常憋屈，特别像一群体育课被占作数学考试后，面对班主任敢怒而不敢言的中学生。
我兴致盎然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尽管我强调过很多次农业的重要性，但忍者们内心根深蒂固的“职业定位”远未被抹去，他们并不觉得自己也应成为农业生产活动的参与者，仍然坚持着雇佣兵的心态，一旦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便与他们无关。
他们中有人意识到了自身具备着能够促进社会变革的力量，比如柱间和斑，但见识终究限制了他们的视野。
谁规定社会变革只能通过战争进行？
“山中霜叶，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听到我叫他全名，金发忍者收起了吊儿郎当，敛襟低头：“在下不知。”
我示意他与我对视：“因为我有拒绝你们的理由。”
“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对战演练根本是一团混战，很难给你们带来更多提升。你们有配合，但那不是真正的战术配合，只是个人下意识对环境条件的利用，只是个人根据本能作出反应。”
“一旦要你们作为一个作战小组和另一个小组对战，最弱的部分会很快被击破——”我斜了一眼秋道壮马，他被我看得浑身一抖，肚皮上的肉弹了弹。
“最强的部分会因为争夺领导权而分裂队伍——”在我的目光下，千手兄弟和宇智波兄弟冷汗涔涔。
“剩下的部分只要脱离队伍指挥，容易故意边缘化，丧失战斗意志。”话锋指处，日向政则、奈良鹿次和山中霜叶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你们可能要说了，‘只要能熟悉和我组队的那个人，他的秘术、查克拉属性、忍体幻术的掌握水平这些不就够了吗？’
“我告诉你们，不够！什么是真正的战友？是你清楚他的所有攻击和防御意图，是你们能够在信息被隔断的情况下依然进行配合、像一个人的左右手一样进攻和撤退，是你们能坚持同一指挥、能作出一致判断、能毫无犹豫地执行命令！
“以前你们在族中或许就有这样的战友，但同族也意味着同质化，和他们的长期相处使你们的思路被限制、被僵化。而现在，六个不同忍族有着不同的战斗思路和习惯，你们第一步该做的是互相交流经验，胸有成竹之后再上阵比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谈天说地可以，谈到本族、谈到自身便一概讳莫如深。你们要一起劳动，一起学习，相处磨合……只靠感觉作战的唯心主义思路是行不通的，刀枪无眼，我不会让你们在真正互相了解之前继续实战演练。”
众忍者向我行礼：“在下受教。”
“敝帚自珍只会落后，开放包容才能进步，这是人类社会发展颠扑不破的真理。忍族的旧禁制已经是你们的绊脚石，就像从古书中永远找不到适用于当下的政策，谁能打破旧规则，谁才有资格制定新规则。”
万花筒写轮眼如果没有柱间细胞，就只能通过血亲交换解决瞳力耗尽的问题；白眼如果继续作为不传之秘，日向分家世世代代都要被刻上笼中鸟受尽奴役；山中、奈良、秋道三家如果不互相放下心防，最佳作战小组猪鹿蝶将永远不会出现在历史中……
我注视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望向他们低垂的眼帘。他们能听进去多少呢？他们又能影响忍族的领导层多少呢？
忍者们人人都担得起“少年老成”这四个字，在我提到上述原则性问题时，他们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明显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越过族中长辈向我表态。哪怕是柱间和斑，心中也有各自的计较。
是我太急躁了？小姓和忍者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尚且没有弥合矛盾，忍族之间的隔阂或许也要比我想象得更深。
我喝了口水，压下纷乱思绪：“换个话题吧。”
忍者们都长出了一口气，小姓们也从待机状态被激活，大家收紧的坐姿终于放松下来。
“我们城里闷了三个月，好不容易让你们出来放放风，亲近亲近大自然，你们还不乐意。”我鼓起腮帮假装抱怨。
兰丸举起手：“在下和迦南只亲近了那些惣、村和土豪郎党家的老头子，还有一大堆让人头大的数据。”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土地清算这种大事除了你们还有谁能胜任呢？二位贤才受累，”我揶揄地指指忍者们，“而且这群连四柱清册都不知道的人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啊。”
兰丸笑了，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迦南虚握起拳搁在嘴前咳了一声，努力不让我看出他的笑意。
柱间夸张地用两手往下扯脸颊，作出一副苦相：“哇，殿下好过分，给我们布置一堆任务还要挖苦我们。”
我反问他：“你们做农活的同时，不也在掌握查克拉量和查克拉控制吗？”
柱间这回是真的垮了脸：“殿下您的语气跟每次开法会都要劝我时时刻刻在心中默念佛号的老方丈一模一样。”
“佛”字触发了迦南的机关：“你确实应该常诵佛号，佛法无边，自有念力加持——”
“我错了，我错了，师父快收了神通！饶了我吧！”柱间在迦南的叨叨声中抱头打滚，把虎丸和斑撞得额角直冒青筋。
扉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奈良鹿次先他一步说出口：“请问殿下从哪里知道的查克拉的事？”
我笑容一僵。
“殿下对各种遁术的理解也超乎寻常的深刻。”泉奈眯起眼，上挑的眼尾显得更加尖锐。
“殿下对各族的长处似乎比我们自身还清楚。”日向政则手指有节奏地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