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姐姐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方才因惊吓涌出的泪从眼眶掉落,韩江雪后怕一般后退了半步,“吓死我了……”
秋英搂住了她。
这个场面给韩江雪的心灵,造成了突然性的伤害。
她绝不是矫情。并非是看到亲人熟悉的脸庞,忍不住哭哭啼啼。
她惊骇落泪,全是因为这逼真的雕像,恍惚间令她误以为,看见的是她姐姐的项上人头。
何况是在明知这至亲之人已枉死的情形下,忽然看到这样一幕。哀恸之情,难免会骤然浮于心头。
韩江雪缓了一下,唇角微微漾起一丝笑纹,“惭愧,我失态了。”
“哪里……”诸葛白笑意浅浅,“吓到你们了吧?想必你早知道,你姐姐那些美颜圣品从何而来。这就是交换的条件。”
韩江月的美,说是艳绝一时也不为过。所谓美人,不仅美在骨相仪态,皮相妆扮也需得兼修。
骨相生来便有,仪态妆扮为家庭教养而得,皮相一半天生一半修。韩江月偏偏兼有之,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玉骨冰肌,一张皮囊远望莹莹发亮,近看光润细腻。多少长安贵女想方设法保养,都不可及。而她养颜美容的秘密武器,就是诸葛白。
“你眼前看到的人面,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诸葛白面上一副得意夸耀的神态,“这些王侯将相、绝色佳人,不管生前如何名震天下,死后音容笑貌却不留痕迹。而我们诸葛一族世世代代,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得以永生。”
韩江雪震惊了。
意思就是说,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皆是历代名人的真容?
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此刻,她仿佛正和一群青史留名的先人面对面。
打量间,韩江雪这才注意到,放置着姐姐雕像的架子上,皆是美人面。
当中有个美人雕像很快吸引住了韩江雪的目光。
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只觉得惊艳。再仔细看去,竟发现一旁的姐姐有些失色。
即便韩江雪偏爱自己的姐姐,可目光也总是忍不住移到对方那里。
原来这才是所谓绝代佳人。如果说她的姐姐韩江月称得上天姿国色,那这女子才真可谓倾国倾城。
这是一个讶异而又新奇的发现。
毕竟在韩江雪眼中,姐姐韩江月的美貌向来难逢敌手。
“这是哪位留名青史的佳人。”韩江雪好奇道。
“倒也不是多久远的人,说不定见过她的人里,还有活着的呢。”说话间,诸葛白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往美人脸上,随意扫了扫。
韩江雪在一旁看着,微微愕然,有点难以接受。
“这位便是我朝开国□□皇帝……哦,也就是当今陛下生父神武帝的宠妃——江玉荷。”诸葛白的鸡毛掸子,调转了方向,朝韩江雪点了点,“也许你还知道她另一个身份,顺帝生母。”
韩江雪闻言,又看了看那美人的雕像。
原来这就是我朝大名鼎鼎的江淑妃!
传闻中她丽色绝世,三嫁郎君,步步登高,最终专宠六宫,还生下我朝第二任皇帝,也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顺帝。
更神奇的是,她有宠于皇帝后,两位前夫居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江淑妃并非名门淑媛,她出身农家,父母以种藕为生,故而给她取名玉荷。
长成后以美貌闻名乡里,引得少年郎君争相前来一睹。别驾家的公子听闻她的美貌,不惜骑马奔腾百里前来一睹芳容。
这一见,就非她不娶,将一个农家女迎为正妻,在州县内轰动一时。要知道,数百年来门第之见极深。即便是得了官身的寒门,也不敢轻易与白衣通婚。否则,恐要受到排挤耻笑。
江玉荷凭此,得以与官场贵人打交道。不久,道内节度使家的公子对此女倾心爱恋,寻死觅活,相思断肠,几乎要了半条命。
节度使为了爱子的性命,以势压人,逼迫江玉荷与第一任丈夫和离,改嫁节度使公子。
节度使公子有才,隔年便金榜题名,凭着家中的势力,留在长安任职。
江玉荷跟着跻身京都贵妇之中,渐渐与王孙贵胄往来。
彼时神武帝已是不惑,皇后无宠,嫔妃不得欢心。
一个开疆拓土,已创下不世之功的皇帝,江山已得,尚缺美人。
最美的女人,属于最强悍的男人。至少,神武帝是这么认为的。
皇帝都得不到的绝代佳人,臣子得到了。多么令人心惊胆战……于是丽色无双的江玉荷,进了皇帝的后宫。
从此后宫遍植荷花,百花凋零,不见他色。江淑妃生下顺帝后,更是荣宠已极。因为皇帝的专宠偏爱,即便她的儿子粗陋霸道、不堪托付,神武帝还是没有选择众望所归的少年兴武帝,而是把皇位传给顺帝。
顺帝的昏聩,罄竹难书。不花个三天三夜,道不完。
若非少年兴武帝智勇双全,硬生生以弱胜强,夺回江山。只怕大周朝,早已覆灭,更不必妄谈一统天下。
“怎么,你喜欢江玉荷的脸吗?”诸葛白语气透着点古怪。
“不!”韩江雪微微抬起了下巴,“我韩江雪不需要用别人的脸活着。”
“哦,不是就好。”诸葛白笑得人畜无害,“我怕你顶着江玉荷的脸,一露面就被当今陛下砍了。”
刚说完诸葛白就敛起了笑容,“你不用别人的脸,你怎么在长安混?你生怕别人不能把你认出来啊?”
“女大十八变。”韩江雪眼含点点笑意,“当年流放之时,我不过十三四岁。何况当年京中除了来往密切的几家,见过我的人不多。”
诸葛白不以为然,“见过不多,意味着还是有人能认出你。此举过于冒险,你要想好。”
“诸葛,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自己吗?”韩江雪柔柔一笑,“世上除你之外,还有人有如此高明的易容之术吗?”
韩江雪走近他,轻轻抚摸脸上的伤疤,“谁会相信,这道疤能消失?”
“我也不能。”诸葛白微挑眉,“我最多只能以假乱真。”
……
韩江雪躺在藤椅上,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
其实她对于自己的破相,是内心抑郁的。不管她有多嘴硬,心里都不可能不难过。
没有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韩江雪,也不过是俗人罢了。
“不得不说,你这皮肤实在不够光滑细腻。”诸葛白恨铁不成钢似的叹气,“你平日里都不养颜护肤吗?看看这皮肤,又干又糙的。”